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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杂记  (宋)吕希哲 撰

吕希哲(1039一1116年),字原明,寿州(今安徽凤台)人。公著长子。学者称荦阳先生。以荫入官,为崇政殿说书。哲宗绍圣初,出知太平州(《紫微诗话》)。会党论起,以秘阁校理知怀州,俄谪居和州。元符末,起知单州(同上书)。徽宗初,召为秘书少监,改光禄少卿,以直秘阁知曹州。旋遭崇宁党祸,夺职知相州,徙邢州,罢,领宫祠,羁寓淮、泗间十馀年,卒。著有《发明义理》、《传讲杂记》。今存《吕氏杂记》二卷。事见《伊洛渊源录》卷七,《宋史》卷三三六有传。

  ●吕氏杂记卷上

  王圣美尝言:“尧、舜、禹皆圣人也,而尧为先觉(此下疑脱“伊尹、汤皆圣人也,而伊尹为先觉”二句)。文、武、周公皆圣人也,而文王为先觉。舜、禹、汤、武王、周公待尧、伊尹、文王觉之而后觉者也。”

  学有本末,循而下之至于末,循而上之至于本。洒扫应对进退,所以涵养浸润而至于道也,但恶夫画耳。

  思而得至于无思,行而得至于无为,此所谓学而知之者也。《书》曰:“思曰睿,睿作圣。”

  吕与叔《〈中庸〉口义》“君子中庸”。此章总论《中甫》之大体。《中庸》之书,圣门学者尽心以知性,躬行以尽性,始卒不越乎此书。孔子传之曾子,曾子传之于思,子思述所授之言以著乎篇,故此书所论皆圣人之绪言,入德之大要也。

  《中庸》“鬼神之为德”章。王圣美言:“此章说至诚也,而胡先生以鬼神说之,似见处浅矣。”吕与叔《口义》亦言此章论诚之本。

  《论语》“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易》曰:“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赐也闻一以知二,知之进也;回也闻一以知十,知之尽也。十,成数也。《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易》曰:“天一地二以至天九地十。”

  尧、舜,性者也,至俟命而已矣。汝洲云:“尧、舜,性与道合者也。其于为善,则无意于为善也,如此然后与道合。汤、武则初未能尽合道,学而知之,反而至于此,然后为圣人。性之比圣人者,荀子之说也;湍水者,杨子之说也。”

  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意必固我;既绝之后(有脱文)。

  古之学者为己,其终至于成物;今之学者为人,其终至于丧己。田明之尝曰:“《诗》曰:‘庶几夙夜以永终。’《誉经》曰:‘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名誉不可以已也;但不可饰行以取名,曲意以避谤。与其有负于心而得誉,曷若直道受谤而无愧于心也?若使人受其谤而己取其誉,尤非君子长者之用心也。’”

  学道之人当自检察今日以前所作不善,诚心忏悔,不可一向归罪先世。

  祖孔子而宗孟轲,学之正也。苟异于此,皆学之不正也。

  先致其所知然后修身,为功也易,盖有知之而不能行者矣。虽然,不免为小人也。先修其身然后求致其所知,其为功也难,盖有强力而行而所知未至者矣。虽然,不害为君子也。其所患者,诚身有道不明乎善,则有流而入于异于端者焉。知譬则目也,行譬则足也。

  君子直道而行,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是也。为学者,用力愈久则愈见其深。

  言学者当习不动。初习不动,则但违其心,及人之憎恶己,加之捶楚杀害,皆坚忍不动,久习自然不动矣。既不动则曰我不动也。

  修身至于乐,修之至也,则乐生矣。和气薰蒸,戾气自消,烦虑定,心乃强。为学者须先得其要,闲邪然后能存其诚。

  孰不为言,法言,言之长;孰不为行,□□,行之宗也。

  二程之学以圣人为必可学而至而已,必欲学而至于圣人。横渠张子厚之学以行而不能使人化之,则所行未至也。徐仲车之学以诚为主。

  张载字子厚,修德讲道,所居而化,教学于横渠,人谓之横渠先生。每至京师必从之问学焉。其弟张戬天祺亦能自立,予亦友之。

  修己以正人谓之善政,修己以教人谓之善教,修己以化人谓之善化。以身化人者,吾见其人矣;以心化人者,未之见也。或问以身化人之人,曰:“横渠张先生其人也。言忠信,行笃敬,闻其风者,从之游者,日迁善而不自知也。

  胡安定先生自庆历中教学苏湖之间,二十余年束修弟子前后以数千计。皇祐末,召先生为国子直讲,专管理太学数年,进天章阁侍讲兼学正。其初,人未甚信服,乃使其徒之已仕及早有世誉者盛之侨、顾子敦临、吴元长孜辈分治职事久。孙莘老觉说《孟子》,中都士人稍稍从之。一日升堂讲《易》,音韵高朗,义指明白,众方大悦,然皆并立。不喜者谤议蜂起,先生偃然不顾也。强力不倦,以卒有立,迄今三十余年,循用其规不废时,高弟犹有不悦者,方之在湖学亦少屈矣。

  吴坦求在太学时尝谒姜先生,先生时方闭门谢客。坦求从牖间窥之,见其俨然危坐,如对大宾,知其不为无人而辍也,遂师事之。

  福建有陈烈季甫、周希孟公辟、郑闳中穆、陈襄述古穷经苦节,以古人相期,故当时有“四先生”之号。章望之表民作《四贤》传行于世。又其友人刘彝执中方佐胡安定先生兴学校于苏湖之间,及其归也,乡人谓之“五先生”,闻于天下。陈郑刘三君,吾皆从之问道焉。季甫、公辟未尝出乡里,故不得而识之。吾弱冠之年与纪常在太学时,王道粹学士、王才叔学士并辔来谒先生,且问贵游子弟之贤者。先生答:“吕晦叔二子皆有父风。”二公即先生所,染刺欲相见,先生召吾二人者同坐于首善堂久之。安定先生之治学校,虽规矩备设而不尽用焉,而以德教为主。关中(案:此下原本阙文)。

  纪常赋:好察尔言,虞舜其斯以为舜;不耻下问,孔文是以谓之文。

  欧阳文忠公每为文既成,必屡自窜易,至有不留本初一字者。其为大文章则书而传之屋壁,出入观省之;至于尺牍单简,亦必立稿。其精审如此。每一篇出,士大夫皆传写讽诵,惟睹其天然成,莫究斧凿之迹也(曾于诸子学舍中与刘原父书,一书十数本)。

  范中发言吟诗有二害:招悔吝,损心气。

  予幼时有教学老人谓予曰:“借书而与之,借人书而归之,二者皆痴也。”闻之便不喜其语。后观《颜氏家训》,说借人典籍皆须爱护,先有阙坏就为补治,此亦士大夫百行之一也,乃知忠孝者如此。《诗》曰:“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语助之字若都无意义,然不可相易也,则其意义深矣、远矣。

  污俗之溺人也,甚于渊水。以谢安之贤而不能自拔于流俗,况不及安者。

  心术正者,虽遇不善之人、不善之政,不能化之使为恶也。心术不正者,虽遇至善,不能化之使为善也。是故择术不可不慎。正者吾心也,不正者非吾心也,习焉而已矣。静而观之,则吾心可见矣。

  人固有一言而可以观之者。今世俗喜道“无好人”三字,此可以观其自处矣。孟子谓人皆可为尧、舜者,以无他焉,观于己而知之人。好言“无好人”三字,甚非也,是不知其祖父也,是不自知于其身也。孟子曰“尧舜与人同耳”,盖以己观之。

  京师人有以金银缯锦实二箧,附放其相知,数年而死。彼人归诸其子,子曰:“我父平日未尝一言及此,且无契券之验,殆公之误也。”其人曰:“我躬受之尔父,岂待契券与?汝必尝预闻哉。”两人相推,无敢当。其人持以白于官,时包孝肃公尹京兆,验究其实,断与子。世俗之说皆谓今人无复良心,唯有利耳。闻是二人之风,可以释一时之疑。

  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其次不遇尧、舜、文王而不尽其材,多矣。虽有尧舜之政、尧舜之教、尧舜之化,或能变其心、易其虑,或止能革其面矣。圣人在上,革道已成,乃仅能小人革面,非圣人之罪也。所以陷溺其心者,其有浅深也。

  既有斗,不可复剖也;既有衡,不可复折也。后世圣人因而为之法度禁约,期于使民不争而已矣。

  《老子》曰:“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书》称尧之德曰:“平章百姓,百姓昭明。”《记》曰:“明明德于天下。”老子曰:“报怨以德。”孔子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老子曰:“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孔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盖孔子未尝师老子也。

  伊尹之耕于有莘也,说之筑于傅岩也,太公之钓于渭水也,其于天下,非事事而究其利病也,非人人而竭其贤否也,明其在己而已矣。及乎得志,行乎天下,举而措之耳。

  鸣条之事出于伊尹,牧野之事出于太公。伊尹,圣人也;太公,仁人也。《书》曰:“伊尹相汤伐桀,武王伐殷。”又曰:“惟尹暨汤,咸有一德。”汤曰:“聿求元圣。”武曰:“既获仁人。”(王介甫谓仁人者指微子)

  或谓周公之功,人臣所不能为,信乎?曰:圣人之为人臣,尽臣道而已。

  伯夷叔齐叩马谏武王伐纣,不听,不食周粟。此庄周寓言也。孔子言饿于首阳之下,孟子曰:“伯夷辟纣耳,盗跖横行天下。”此庄周寓言也。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利耳。”

  《六韬》兼权尚数,谋利计功,战国阴谋之□,非出于太公也。

  吕吉甫曰:“德盛不狎侮。庄子乃不能克己复礼,如颜回所谓知及之仁,不能守之也。”程正叔曰:“庄子若学佛而未至者。”

  王圣美尝言:“见介甫说老庄者,圣不足以言之。”

  《曹子方言》:“《列子》,伪书也。何以言也?其见于《庄子》者则甚善,其他则不足取,是以知之。”苏浩然谓刘向不足以知《列子》。《杨朱》、《力命》二篇,最其深者也,而谓非一家之言。

  《庄子》曰:“道之真,以治身;其绪余,以治国家;其土苴,以治天下。”予以为不然。圣人以其所治身者以治国家天下。诰誓不及五帝,盟诅不及三王,皆不然也。君子屡盟,乱是用长,但刺屡盟为非。苗民罔中于信,以覆诅盟,但罪其覆诅盟,不以诅盟为非也。

  周公之卜洛也,使曰:“有德者易以兴,无德者易以亡。”周公岂预恐后王之无德者,而欲其易以亡乎?以为知其所以易亡,则不敢不修德也。

  晋文公之伐曹,令无入僖负羁之宫,则兵之所入者遍一国矣。圣王之兵吊民伐罪,故无复仇之师,无逞欲之师,能以众正心于为民而已矣。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曰:“奚为后我?何施而得斯于民也?”

  子犯恃表里山河,不如吴起之言在德也;其欲伐秦穆公,又不如文公之不背施也;谓子玉不可失,又不如先轸之言定人之谓礼也。然则何以为霸者之佐也?能以民未知信、未知义、未知礼为先务,谓师直为壮,曲为老,此其所以为霸者之佐也欤?然王者之佐如之何?勿杂而已矣。

  旅泊三界,如晋公子重耳在诸国时,蜀先主在刘表处时,关侯在曹操处时。

  七教者,父子有亲,兄弟有爱,夫妇有别,君臣有义,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宾客有礼。

  君臣之义,父子之亲,男女之别,百代所不易者。衣服之制,宫室之度,器皿之量,王者因时而损益之。故商因于夏礼,而有所不从也;周因于商礼,而有所不从也。为士者当从今王之礼。礼之本出于人情,圣人因而道之;礼之器出于民之俗,圣人因而为之节文耳。

  礼仪三百复三千,酬酢天机理必然。寒即加衣饥则食,孰为末节孰为先?

  程正叔以为自洒扫应对以至赞天地之化育皆常道也。

  子进云:圣人制祭祀之仪,祝以孝告,嘏以慈告,则人神之际往来有礼。制朝廷之仪,君南面,臣北向,则君臣之际往来有礼。

  用牲于郊,牛二,天地也;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止祀社也。社不言配,则郊之二牛非祭配也。顾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祗,谓如晋之参、宋之火、楚之江汉沮漳也。世人以往来宴会书问为徒费,曰:“不若不讲之愈是。”未知先王治人之意。人所以异于禽兽者,以有礼乐相交接之道,故曰:粲然有文以相接,欢然有恩以相与。此其所以讲信修睦而免于争夺相杀之患者,常消祸于未萌也。孟子曰:“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言往来之不可以已也。《乡饮酒》曰:“吾于乡饮而知王道之易易。”言宴会之不可以已也。《吕氏》曰:“相接以礼让则不相侵陵。”言书问之不可以已也。此三者,所以消祸福于未萌,而使民免于争夺相杀之患也。

  竿牍请谒,君子所重,常人所轻,甚者至云可削而去之,盖未之思耳。人之所以异於禽兽者,以有礼也,有礼则有交易。曰: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扬子曰:“天地交万物生,人道交功勋成。”夫能交则相敬,相敬则无害,此谦让所以兴,而争夺相杀之祸不作,是以圣人重之。或曰:“今之所谓竿牍请谒者,徒以为文耳,而子重之,何也?”答曰:“圣人之教有由中出者,乐是也;有自外作者,礼是也。由中出者,其文见于外;自外作者,其情动乎内。始则见其文,终则既其实,其放小人也;始则革面,终则与之化矣,是教之也。虽未能化,不犹愈于直情而径行者欤?而子欲投鱼于渊,置猿于木乎?”

  安定先生尝曰:“今人家以郑卫之乐教处女,于礼义无所取。郑卫之音导淫。”(此下似有脱文)

  尹吉甫前妻子伯奇,后妻子伯封。后妻欲其子为世子,言于吉甫曰:“伯奇好妾,如不信,主上台观之。”乃取蜂去毒而置之衣领中,使伯奇掇之。吉甫见之,使让伯奇,伯奇投于河矣。(此下当有脱文)

  曾点,圣人之所与,而书传被以不慈之名,盖出于寓言,非摭实也。

  年均择贤,此语失之矣。兄弟,天伦也,先生一日即兄也。族人虽贵,不敢以贵加于父兄尊长。至于道路,则或先或后,不同行也。惟他人有当回避者。

  吾家旧规:中表兄弟甥婿皆来,以长幼叙坐,唯妹婿则宾之。有年齿爵位之相远,则不尽然。

  予少时诣见父执欧阳公、王荆公、司马温公。欧阳公拜则立扶之,既再拜但曰拜多,其慰抚之如子侄;及传达正献公语,则变容唯唯。见荆公、温公,皆先答拜,俟叙坐世契,然后扶之。

  凡致仕官与人相接,许以闲居野服相见,可也。不为立法则郡县官不识去就者,责望于人多矣。京路致仕官率以野服接人,外郡多不敢以不识去就者多也。

  又近日外郡公人闻新官受命,于申状后粘一小扁封启,长五寸,阔三四分,其中乃古启也,数十年来不复见矣。冬至朔望亦然。大要前辈作事周详,后辈作事多阔略。

  皇祐年前,举人看谒,皆用封状,面所谒爵,其中细书云:乡贡进士姓某名某谨捧状诣客次,祗候某官,伏惟尊慈,俯赐鉴念,谨启。月日。乡贡进士某姓启。未得解者,称应乡贡进士举。四五年来,止用名条,又不论曾豫荐与不曾豫荐,皆单称进士。

  凡妇人相见,虽贱必答拜。既当其主母拜,则其使令人拜,勿答焉可也。

  姨之夫长于己者,拜之;少者,答拜焉可也。妻之兄长于己者,拜之;少者,答拜焉可也。

  母之姊妹曰从母,妻之姊妹曰姨,今人称呼多混。

  今人多唤妻之兄弟为舅,或是随其子之称也。称主母曰小娘子。(案此下疑有阙文)

  近世儒者有戒妇人不油发,不涂面者。诗曰:“岂无膏沐”,自古而然。又有戒妇人不穿耳者,□□子天子之侍御不翦爪,不穿耳,则穿耳自古而然,但不务于姿耳。

  主上诣寺观,至佛天尊像前,皆拜。问之耆旧,云:“自仁宗至今,四世如此,其前不知也。”

  宋明道元年十月,改崇政殿曰紫宸殿,长春殿日垂拱,滋福殿曰皇仪,会庆殿曰集英,承明殿曰靖明,延庆殿曰福宁,崇徽殿曰宝慈,天和殿曰观文。二年十二月,改天安殿曰大庆,端明殿曰延和。绍兴十二年十一月庚子,命内使王晋锡作崇政、垂拱二殿,移诸司屋宇,共一百四十七间。

  昔日中书为东府,密院为西府,又谓之两府。熙宁中始起东西府为廨舍,中书居东位,密院居西位。

  太宗观飞白书以榜学士之厅事曰“玉堂之院”,言此乃玉堂学士所居之院也。如唐制,天子居集贤殿而学士等官居集贤殿后书院,止谓之集贤院也。今便谓学士所居厅事为玉堂者,误也。

  元祐初,以苏子瞻为直舍人院。有司检举,自官制行,舍人院废。今舍人职事乃在中书后省,于是改权中书舍人,遂为故事。

  元丰官制:中书取旨,门下省封驳,尚书省奉行,未始相干也。元祐初,始令凡取旨事,三省同上,进归本省,各依官制奉行,从正献公之请也。

  参知政事与副枢虽为一等,然自副枢改参政为迁转。虽自知院除参政亦为任用,其或别以缘故。自参政改副枢者须还官,惟庆历六年吴育自参知政事以本官改枢密副使。嘉祐元年,给事中参知政事程戡以宰相文潞公亲转两官,为户侍、副枢。

  昭陵中年以后,签书同签书枢密院事,未全得执政官事体。熙宁中,王介甫欲用龙图阁直学士枢密都承旨曾孝宽为副枢,裕陵不许。坚请之,乃以为枢密直学士签书枢密院事,令所司尽用执政事体,然犹班在宣徽南院使王君贶拱辰之下。时王御仙花带,不佩鱼;曾方团,带佩鱼(□例:签书只御仙花带,不佩鱼)。

  三司或为一使,或分三使,自唐历五代、国初以来,沿革不定,前贤记之详矣。咸平六年,并盐铁、度支、户部为一,以寇莱公准为使,自后不复改。凡天下应干财赋事,皆主之。元丰改官制,以财赋归户部,修造归工部,衙司前归都官,衙官帐目归比部,河渠归水部。后致府库ㄨ毁,失坏官物。虽归户部尚书省之责,然工部不以时检计,都官不以时差监役吏人。元祐时遂令应干财赋事皆关户部尚书,尚书厅司之,侍郎以下不预。

  国家之制:宰相拜罢皆降麻;枢密使除拜则降麻,罢唯降制而已。韩魏公自节度使为三司使,降麻,时方议大任而未也,故以为特恩。孙文懿为御史中丞,弹纠其失。后冯当世罢枢密使,降麻,以枢密不复置使,亦以为特恩也。又丁晋公罢相之时,止降制以责之,忽从中出,直院不及。知三事皆循故事。

  本朝枢密直学士序禄赐视阁学士,今与阁直学士同位诸行侍郎。枢□直学士呼“密学”,未改前阶。官至谏议大夫者呼“密谏”,转给事中即呼“密学”。

  左右谏议大夫、左右司谏、正言,只许辅弼上德,其政事得失、人材可否,唯御史台官得言。元祐初方许谏官依台官言事。

  本朝置通进银台封驳司,以侍从官知司,盖给事中之职也。然旧制止出纳文书而已。嘉祐中何郯圣从以待制领此职,诏令有不便者辄封还之。仁宗嘉其尽职,皆从之,自此始为故事。

  英宗自藩邸入承大统,患宗室子孙教率无素,乃诏近臣荐经行修明可以为人师表者,增至讲读大小学教授二十余员,以分教之。又诏娶宗室女补官者,许应进士举,其文臣子孙,并与文资焉。

  熙宁中,内出玉带垂金鱼以宠岐、嘉二王。神宗又令工琢玉鱼袋,数年然后成,以赐二王。

  旧制:执政见任赐笏头带,亲王使相及武臣任枢府,皆止赐荔枝带(俗号球文为笏头,御仙花为荔枝。朝省文书亦多从俗焉)。

  旧制:自差除待制即赐银绯。昭陵晚年,张友正除待诏,赐银绯,寻出补外,六年还朝。一日宴,从官班张下者皆金紫。上问之,有司以答,遂赐金紫。

  旧制:自差除知制诰即赐银绯。熙宁中,许门下冲元将著绿,除知制诰赐银绯。王介甫以手柬问宋次道敏求云:“知制诰有著绯者否?”宋答云:“先公除知制诰赐银绯。”盖言先献公绶也,遂许赐银绯。元丰末年,蔡元长、王子发皆自著绿除中书舍人,赐银绯。元祐年中,刘器之著绿除右议谏大夫,至绍圣中叶涛著绿除中书舍人。时章子厚为相,以从官银绯为元祐故事,乃赐金紫,迄今为例。

  ●吕氏杂记卷下

  李文靖公沆为相时,真庙尝夜遣使持手诏,问欲以某氏为贵妃如何。文靖对使者引烛焚诏,口附奏曰:“但道沆以为不可。”其事遂寝。《书》曰:“成王畏相。”其此之谓乎?

  文靖公尹京时,梁丞相适为掾属,公语诸子:“梁君异日必为辅相。”问何以知之,曰:“府掾皆京官,他人方拜于廷下,皆有自耻之色。独适容貌自若,以此知之。”凡公所以得士,皆以器度观之,而世俗不知者,谓得学堂相法,盖家世无传焉。

  赵元昊反,有诏削职在身爵。募能生擒元昊若斩首者,即以为节度使,仍赐万贯文。靖公时在大名,闻之惊曰:“谋之误矣。”立削奏曰:“前代方镇叛命,如此诰誓则有之矣,非所以御外夷也。万一反有不逊之言,得无损国体乎?”朝廷方改之,已闻有指斥之词矣。

  文靖公往尝游越州,有诗曰:“贺家湖上天花寺,一一轩窗向水开。不用闭门防俗客,爱闲能有几人来。”

  文靖公三入中书后有诗曰:“政事堂前花盛开,去年春色又重来。主人虽在花应笑,鬓似秋霜心似灰。”(二篇盛传于世,而传写多误)

  李宫保初退居,眼犹未甚昏,大书终制以示子孙于无请谥,下书二联曰:“加之恶号重为子孙之羞,假以美名亦无功德可称。”

  寇莱公准知开封府,张给事亻必判三司都勾院。真宗欲用亻必为三司使,辞以不能。帝曰:“谁能之?”曰:“理财之任,举朝未见其人。姑取名望可以压人,则寇准可。”乃以寇为三司使知开封府。张亦卒不拜命。

  真庙时,林逋隐居钱塘,累召不至,临死为诗曰:“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先是古人诗云:“茂陵遗稿惟封禅,始信相如死不忠。”

  苏丞相言天圣中许公为东参,言者言交趾以七十艘载兵就朱崖迎丁谓。朝廷颇动,乃召侍禁杨宏押内臣于彼,体谅其实,便欲除去之。召宏至政事堂,左相问:“交趾迎丁谓事,天使知之否?”宏对:“外人亦传闻,不知其实。”左相云:“朝廷之意,深忧其为变。天使当体朝廷之意,无使至于乱也。”宏罔知所措。右相无语,将退。许公曰:“分厅后却请天使略到某本厅。”宏到,许公谕以朝廷遣使去,只为有人上变,故专遣使按验,欲知真妄。“天使到彼,但据实事驰报朝廷。丁公虽得罪,然是旧相,若无他事故,不得辄惊动之。”宏意方释然。宏既过海,了无一事。时言者以时相有仇,欲希旨倾之耳。朝廷亦以宏所按问为信,盖苏公亲得之宏云。

  宋元宪尝奏事而宽带,误坠文书数纸于地,不顾而行。仁宗呼内侍臣拾以与之。议者谓仁宗有人君体,宋公得大臣体。

  田宣简公况为三司使,时人目为“照天腊烛”,以其明见物情也。杨宜懿公察继其任,誉不减田公,人目之为“水晶灯笼”。

  庆历中,蔡君谟自福建转运使召为谏官。时王逵知福作诗送行,不记其破题,后六句云:“好将公道口,去沃圣君心。民困鱼思水,兵骄隼在林。天涯一樽酒,不为别离斟。”

  翰林王状元灏丱角时,从其父至官府。毕相士安时为郡官,见其有异于人,又定目看便厅上书字,问其父曰:“此子亦读书耶?”曰:“亦令就学。”又问曾学属对否?曰:“其师尝教之,但某不知其能否。”乃指壁间字曰:“此有一句诗无人对得,曰:鹦鹉能言争似凤。”灏应声曰:“蜘蛛虽巧不如蚕。”毕相大惊异,延之家塾,自教养之,卒成大名。

  魏公之官浙西也,马少保亮为两浙转运使,因公事过公而见文靖。马少保好相人,见文靖公,大奇之,欲妻以女。其夫人怒曰:“公常贵此女,奈何欲与黄面措大耶?”马少保曰:“是非而所知。”卒嫁之是为秦国夫人。及文靖拜参知政事,马夫人得见之。后马少保作八座,文靖已拜相矣。

  吕文靖公,少保亮婿也。文靖甚贫,马夫人使密置银二笏于卧内,文靖视之如无物也。他日取去,亦不问。马公益器重之,曰:“吕郎必作太平宰相。”后亲见其登庸。

  魏舒上寇莱公诗云:“好去上天辞富贵,却来平地作神仙。”莱公既南贬,所过关津驿舍,皆题于窗壁。

  吕文靖公薨,侍读公主家政,族人游东园,正献为诗曰:“桃溪不减旧,华萼又经春。”后惠穆公又游东园,为诗曰:“今岁春光还婉娩,故时宾从亦萧条。”

  正献公守颍时,赵康靖公概自宋访欧阳公于颍,与公二人会燕于欧阳公第,因名其堂曰“会老”。后公守河阳,司马文正公、范忠文公自洛来访,因名所馆曰“礼贤”。是二会皆有歌诗乐语盛传于世。范淳夫寄诗纪其事曰:“会老名堂清颍上,礼贤开馆大河滨。”苏子瞻《和欧阳少师韵》:“一时冠盖尽严终(次曰严助,终军二子皆少年之贵),旧德年来岂易逢。闻道堂中延盖叟(縯曹参为齐相,尝避正寝以延盖公),定应床下拜梁松(汉马援有疾,梁松候之床下,援曰:“我乃松父友也,虽贵何得失其序乎”)。蠹鱼自洒开箱箧(縯《世说》郝隆以七月七日晒书),科斗尝收古鼎钟(科斗详见《石鼓诗》。汪子仁谓欧阳公收古鼎钟铭刻最多,见《集古目录》)。我欲弃官重问道,寸莛何以得舂容(縯东朔方《答客难》言:“以莛撞钟,岂能发其音声?”韩诗:“东野不回头,有如寸莛撞巨钟。”援《札记·学记》“待其从容,然后能尽其声。”注云:“从读若戈舂之舂”)。”

  嘉祐中正献公言:“君子当正其衣冠,尊其瞻视。王介甫之衣冠不整,亦一大病。”

  正献公守颍日,尝骑马出渡桥,将至岸而桥坏,略无所伤。后数年人稍知之,皆云骑马渡桥也。然家僚吏多,多不知。子进一日侍,语及之,问:“信有之否?”公曰:“然以语邢和叔。”和叔曰:“桥坏而神色不动,未为难也。能不为人言,此其难耳。”

  韩忠献公治平中请退表曰:“廊庙之言,有愧负薪之语;功名之减,难谐治郡之时。”又表曰:“方今论道岩廊,悉皋夔之旧德;宣威藩屏,皆方召之杰材;至于侍从之臣,咸富经纶之业。”欧阳文忠公请退表曰:“居常碌碌,曾莫异于片言;一有纷纷,遂独当于众怒。”

  富文忠公之入相也,杨宣懿公为承旨当察直,其制曰:“上以对宗庙之灵,下以酬士民之望。”明年以水灾求去,欧阳公在翰林为批答曰:“朕惟宰辅之司,朝廷所系。职或非称,势固易摇。比以连年厌于屡易,戒用人之勿审,致厥位之靡安。故于图任之初,尤极精求之意。而议者谓卿有天下之誉,庆朕得非常之才,岂惟断不惑于朕心,抑亦慰久郁之人望,则朕之用卿者至矣,乡之自待者如何?方沃嘉猷,遽形退让,岂廊庙之崇贵重者其忧难任,富贵之至位高者则虑易危耶?朕尝历考往昔之人,其于进退之际,过计而全图者,未必无患;忘身而殉国者,固多令名。惟尔之明,必知所择。”富公与韩公并相位久之,又求去。欧公复为批答曰:“至于一二之臣,是为同德。下逮众人之论,曾无间然。方将甄叙贤愚,修明法度,务究本根而更洽,不为岁月之近功。期于有成,兹乃予意。”近世诏答之绝笔也。

  神宗初,陈旸易叔在枢府,求郡以便养亲,正献公时在翰林,作答诏云:“退食委蛇,自足荣于就养。”旸易叔不悦,盖惑於郑说,以为讥也。谓惠穆公曰:“犹自不退食已尔。”公乃别准备一诏云:“虽枋臣光宠之异,足以显亲;唯上国甘珍之多,尤宜就养。”盖补成前诏之义也。未及用而旸易叔得请外补。

  范、富、韩三公自为侍从时,天下皆称为公。

  先公每至岁首,令诸子各自言新年所进益。

  治平中,李常公择数与朋友言:“吕蔡州未尝闻其疾声,见其遽色,亦未草书,学者当师慕之。其后唯范纯父如此。”先公时知蔡州。欧阳公答先公书曰:“修行能素薄,仰慕清德,梦寐之勤,自谓终身不可跂及。唯得托附高名,以见后世。”

  荥阳公尝曰:“吾尝夜而计过,然自闲居来,尝自省己,颇无过事。”又曰:“吾读《荀子·非相篇》,然后知有相术也;吾读韩氏《谢自然》诗,然后知有神仙也。予生五十有三年,苟欲极富贵之乐事,穷山水之胜游,岂惟心力已有所不逮,於残年晚日铺排亦不能矣。若汲汲为善,则亦未晚。要无虚日云耳。”

  惠穆公辅政,以荐士为先务,其所荐达,后多显于朝廷。尝上《荐贤书》于英宗曰:“自倾心膂,徒殚报国之小忠;广致贤能,始尽事君之大义。”

  正献尝荐士于朝,后不如所称,公以为恨。程伯淳曰:“宁可受人欺,不可易吾好贤之心。”

  晏元献殊喜荐士,其得人为多。其亡也,范忠文镇为挽辞曰:“平生欲报国,所为是知人。”

  行父兄尝题壁云:“但畏贤者之议论,不顾小人之是非。”

  范蜀公自为《杂乐参考书传》,躬亲砻错型范之事,亦已劳矣,费私财亦数千计,逾年然后成。然其磬声响不发者,乃取石于阳翟县山中为之。计太常有泗滨磬璞,山积而人不知也。使蜀公平日请之朝廷,必不惜也。

  张康节公升长宪府,甚有直声。常对正献公言:“中丞亦不难作。”但众人以为不是者,与他言耳。

  熙宁时,刘经为《大学颂》曰:“有四大儒,越出古今,王氏父子,吕氏兄弟。”荆公闻之,怒曰:“我四分中只得一分。”

  熙宁初,吴冲卿问王介甫:“若见吴江小龙,怕耶?不怕耶?”介甫曰:“亦怕亦不怕。若不怕,无以与民同患;若怕,无以退藏于密。”

  王荆公以《经义》成,自吏部尚书平章事迁左仆射门下侍郎,其子元泽以预修撰,亦自天章阁待制迁龙图阁学士。元少保厚之绛时参知政事,作贺诗曰:“诏书朝下未央宫,上相新兼左相雄。一代元勋金石上,三经高义日星中。陈前舆服加桓传,拜后金珠有鲁公。东阁故人心倍喜,白头扶病咏烝崧。”然元泽坚辞,竟不拜命,依前待制,荆公知江宁故也。

  王韶既取熙河,裕陵亲解玉带赐王荆公。元厚之作诗贺曰:“谁人更得通天带,谋合君心只晋公。”王荆公在翰林兼修实录,一日以诗题实录院壁云:“御柳新黄染旧条,宫沟薄冻未全消。不知人世春多少,先看天边北斗杓。”不数日遂参知政事。既参知政,作《商鞅》诗曰:“自古驱民在信诚,一言为重百金轻。国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自此遂拜相。后罢相,作观文殿,知江宁府。有诗云:“投老归来一幅巾,尚私宠录被藩臣。芙蓉堂下疏秋水,且与龟鱼作主人。”其子元泽待制,和云:“直须自到池边放,今世仍多郑棱人。”盖指吕吉甫也。其后荆公再入相,吉甫自参知政事以本官知陈州。荆公为相既久,时吴正宪冲卿充为枢密使,裕陵每于诸公进呈罢,多留吴独与之语。荆公作诗云:“穰侯老擅关中事,常恐诸侯客子来。我亦暮年专一壑,每逢车马便惊猜。”不久吴遂代荆公作相。荆公既罢相,辞使相,判江宁府,复以大观文领集禧观使,仍居金陵,作诗云:“乞得胶胶扰扰身,五湖烟雨替风尘。只将凫雁同为侣,不与龟鱼作主人。”又作诗云:“偶向松间觅旧题,野人休颂《北山移》。丈夫出处非无义,猿鹤从来自不知。”又作《谢公墩》诗云:“我名公字偶相同,我屋公墩在眼中。公去我来墩属我,不应墩姓尚随公。”时陈和叔内翰绎知江宁府,就使衙作会召。荆公不喜,辞之以诗云:“只喜往来相邂逅,却嫌招唤苦丁宁。”其后东坡自黄州归由金陵,荆公路见之,大喜,与之出游,因赠之诗。坡依韵和云:“骑驴渺渺入荒陂,思见先生未病时。劝我试求三亩宅,从公已觉十年迟。”至元祐元年春,荆公病笃,作诗云:“老年无欣豫,况复病在床。汲水置新花,取慰此流芳。流芳在须臾,吾亦岂久长。新花与故吾,已矣可望忘。”数日遂薨。

  荆公熙宁、元丰间既闲居,多骑驴游肆山水间,宾朋至者亦给一驴。苏子瞻诗所谓“骑驴渺渺入荒陂”是也。后好乘江州车,坐其一箱,其相对一箱不可虚,苟无宾朋,则使村仆坐马共载而行,其真率如此。

  温公熙宁三年辞枢密副使,不拜。四年自永兴路安抚使迁京西北路安抚使,又辞不受。请西京闲局留台,许之。优游多暇,访求河南境内佳山水处,凡目之所睹,足之所历,穷尽幽胜之处。十数年间,倦于登览,于是乃与楚正叔通议、王安之朝议耆老者六七人相与会于城中之名园古寺,且为之约:果实不过五物,饣肴膳不过五品,酒则无算,以俭则易供,简则易继也。命之曰“真率会”。文潞公时以太尉守洛,求欲附名于其间,温公为其显,勿纳也。一日潞公伺其会,戒厨中具盛馔,直为往造焉。温公笑而延之,戏曰:“俗却此会矣。”相与欢饮,夜分而散,亦一时之盛事(亦曰平会)。温公后与人曰:“吾□知不合放此老入来。”

  章子厚尝言释氏戒妄语事,司马君实曰:“妄语莫大于释氏,神通变化之事在理必无,而释氏昌言之,非妄语而何?”

  司马温公卒,门人或欲遗表申入谏语。程正叔曰:“此公平生来未尝欺人,可死后欺君乎?”

  欧阳公居颍,日与正献公及刘敞原甫、魏广晋道、焦干之伯强、王回深甫、徐无逸从道,七人会于星聚堂。分题赋诗,得“瘿木壶”,其诗曰:“天地产众材,任材谓之智。栋桷与楹杙,小大无有弃。方者以矩度,圆者中规制。嗟尔木之瘿,何异肉有赘。生成臃肿姿,赋象难取类。隐栝所不施,钩绳为尔废。大匠睨而往,恻然乃有意。孰非造化功,而终不朽器。刳剔虚其中,朱漆为之外。■〈奭斗〉浆挹酒醴,施用惟其利。牺象非不珍,金罍岂不贵。设之于楹阶,十目肯注视。幸因左右容,及见为奇异。人之于才性,夫岂远□是。性虽有不善,在教之揉励。才无不可用,由上所措置。饰陋就其长,皆得为良士。执一以废百,众工何由备。是唯圣人心,能通天下志。”识者于是知公有辅相之器。

  初,欧阳文忠公举苏子瞻、沈文通举苏子由应制科,兄弟皆中选。时介甫知制诰,以子由对策专攻上身,及后宫封还词头,乃谕文通为之词曰:“虽文彩未极,□贯靡究,朕知可谓爱君矣。”盖文与介甫意正相反。子由谢启云:“古之所谓乡原者,今之所谓中庸常行之行;古之所谓忠告者,今之所谓狂狷不逊之徒。”又云:“欲自守以为是则见非者,皆当世之望人;欲自讼以为非则所守者,亦古人之常节。”

  欧阳公在翰林日建言:谶纬之书,浅俗诬怪,悖经妨道,凡诸书及传疏所引,请一切削去之,以无误后学。仁宗命国子学官取诸经及正义所引谶纬之说,逐旋写录奏上。时执政者不甚主张之,事竟不行。

  滕元发知郓州,欧阳公经过,自作口号,有两句:“韩愈文章名一代,霍光事业冠三军。”(时魏公犹在)

  王乐道陶,裕陵之初,自御史中丞罢为枢密直学士,知陈州,郁郁不得志。先是,乐道尝为颍府及东宫官长,践阼之初,上章言:当用某人为某官,某人为某官;唯阙集贤相,盖以自处也。至是诗云:“本自储王羽翼客,今为天子腹心人。”又诗云:“杀吾贤相嗟何及,负此良朋叹已迟。”及至陈州,《谢上表》云:“诚欲尊奖主威,收还君柄,六乡绝分晋之祸,三家无弱鲁之强。”又言:“方幸君幼之足陵,岂思天戒之可畏。”又云:“唯是真宗久病,丁谓弄权,已去复留,异时同恶。”又云:“攀附旧僚翻作吠尧之犬,选揄新进皆为媚灶之人。”

  熙宁七年,吕吉甫为翰林,进《端午门帖子》曰:“虚心清暑殿,预戒一阴生。”盖意有所指也。

  邵尧夫雍居洛下三十年而乐圣人之道焉。予屡造其隐居,尧夫言以未尝皱眉为自得。

  熙宁末,王元泽作待制,程公逊诗曰:“润色圣猷双孔子,裁成天下两周公。”

  西台王大成称左司云:“堂堂君子貌,落落大臣形。”丰夫与左司书云:“反本还原已深明于自己,入神致用将博济于明时。”

  刘仲逢之为郎也,缘修条事以檄召三帅。帅不肯来,封檄闻上。上使中黄门赐手札曰:“朝廷待遇三帅,亚于二府,是何小臣辄敢呼召?”

  嘉定中,朝廷患榷货务支百官诸军月俸不继,命从官二人计度事。其二人者,以禁帑有滞,货久不发,乃奏大损其价以售民。数日之间,用度以给,人皆以为善。独三司老吏非之,众不谕也。既而榷货常日所入甚亏缩,适与所得数合。盖商贾所持钱本有常数,利其贱者则常所卖者无钱以售,理自然也。

  治平初,某监药密库出黄蘖供染纸处,其色甚鲜。近闻乃以红花退水染纸,纸甘蠹聚,当益速坏矣。

  王嗣宗真宗朝守邠州,旧有狐王庙,相传能与人为祸。福州人畏事之,岁时祭祀祈祷不敢少怠,至不敢道胡字。嗣宗至郡,集诸邑猎户,得百余人,以甲兵围其庙,薰灌其穴,杀百余狐。或云有大狐从白光中逸去,其妖遂息。后人有复为立庙者,则寂然无灵矣。嗣宗后帅长安。处士种放,人主所礼,每帅守至,辄面教之。嗣宗不服,以言拒之,放责数嗣宗,声色甚厉。嗣宗怒,以手批其颊。先是,真宗有敕书令种放有章奏即付驿,欲使即乘驿。放乘驿,诉于上前。上特于嵩山阳置书院以处之,而不加罪嗣宗。去郡,有人送诗曰:“终南处士威风减,渭北妖狐窟穴空。”嗣宗大喜,归告其子孙曰:“吾死,更无为碑记,但刻此诗于石,立于墓傍,其为荣也多矣。”

  皇祐中,张尧佐为三司使。时尧佐兄女贵妃有宠。言事官王举正、包拯、唐介等言:“尧佐,妃之族叔,以恩泽进陛下,富之可也,贵之可也,然不可任以政事。”仁宗特为诏:“自今后、妃之家及尚主者不得与政。”迄今为故事。贵妃卒,赠温成皇后。欧阳公为学士,立春,进门帖子,其《温成阁》诗曰:“内助从来上所嘉,新春不忍见新花。君王念旧怜遗族,常使无权保厥家。”

  何郯《上仁宗论张尧佐不可进处二府》:“臣伏见三司使礼部侍郎张尧佐庆历六年冬从开州来,是时犹作南宫散郎,自顷至今,不五六年间,遂历尽要近,乃尹京邑及司籍。计缘尧佐虽由进士登第,历官无他过,然骤被宠用,人情皆以止缘后宫之亲,非复以才能许之。况三司使位望任使为二府之亚,跂步便至。今尧佐充三司使已逾年,若大飨记事,众议谓陛下以酬劳为名,必当进用尧佐在两府。果如众议,命行之日,言事之臣必以死争。当是之时,陛下欲决用尧佐则黜言者,听用言者即顷刻罢尧佐。酌之两途,必难并立。然用尧佐而黜言者则累德,听言者而罢尧佐则伤恩。累德则损归圣躬,伤恩则怨起近戚。欲圣躬无所损,外戚无所怨,莫如富贵尧佐而不假之以权,如李用和处之,正得宜也。前古近戚成败之间,其鉴不远。崇宠过当则不免祸咎,抑损得所则必能安全。祸咎安全不唯其家系之,抑亦国随而兴衰也。此书传所载,不可悉数。陛下聪明,固宜监观往事以为社稷之计。前岁陛下备礼,册命贵妃,外廷纷纭,已有物议。然臣当时未尝论列者,盖以天子列嫔妃之位,明有典章,若不干预政事,置亦无害。今用尧佐至三司使,已是预政事,况于进处二府,则天下之议当以为如何?尧佐进用与否,固亦未测陛下之意,然而已进用而后言,纵能追罢,在人臣颇获直名,于陛下已损盛德。固莫若先事而言,冀陛下审处其事,使无过差,则君臣上下之道两得之矣。臣以言责在陛下左右周旋四五年,但事干朝廷大体及大奸大蠹,无不论列,蒙陛下多赐采纳。今以亲老方将外补,唯于尧佐一事心知不可而遂不建一言,则异时臣负怀情不尽之责,故于将行不敢默默而复布腹心焉。伏望陛下幸采臣章,俯从公议,不徇一时之爱,以全千古之名,则虽尽南山之竹,不足载德之美盛。与夫宠一人而失天下之心者,不可同日而语也。”

  包拯《上仁宗论张尧佐除四使不当状》:“臣伏观张尧佐优异之恩,无有其比。窃以尧佐素乏材能,徒以夤缘后宫,侥幸骤进。国家计府须材以办经费,尧佐猥尸其职,中外咸谓非据。近者台谏继有论列,陛下虽罢其任使,而复加崇宠,转逾于前,并授四使,又赐二子科名。贤愚一词,无不嗟骇。夫爵赏名数,天下之公器,不当以后宫疏戚庸常之材过授宠渥,使忠臣义士无所激劝。且尧佐居职,物论纷纭,固当引分辞避而晏然恃赖,曾无一言自陈,叨窃居位,日觊大用及异恩。既出复托以假告,未即只受其意尚。若不足继有,邀求不虔,君命莫甚于此者。昔汉帝时,冯野王以昭仪之兄在位,多举其行能,帝曰:‘吾用野王,后世必谓我私后宫亲戚。’本朝太宗皇帝孙妃之父止授南班散秩,盖保全后宫戚属,不令事势借盛以取颠覆。伏望陛下远鉴前古美事,近守太宗皇帝圣范,追取尧佐新命,除以一郡以熄中外之议。伏以陛下临驭以来,孜孜勤政,无有失德。今忽行此事,有损圣明。若滥赏必行,则朝纲威柄由此堕紊。四方骇任人之失,二鄙萌轻国之心。臣方叨司宪,适睹除命事干国体,不敢缄默。望圣慈开纳,速降指挥。或臣言之不行,即乞罢臣宪司,出补远郡。”

  元符二年八月丙申,宣吕惠卿移镇制,章子厚诣文德押麻,询许、蔡二公云:“夔连三日留身,又留三子,莫是荐士否?”冲元笑云:“必是大差除。”元度云:“非也。”是日乃刘后满月。九月丙午,召学士蒋之奇,入见,上指曰:“座后文字付之奇立贤妃刘氏。”之奇奏云:“封建妃嫔、诸王,皆中书具熟状付学士院,唯拜相则面受诏旨。此不知是何文字?”上云:“此皇太后所降手诏,亦不必进熟状,只依此批旨。”之奇乃启封,云:“皇帝所咨近臣请建中宫事,刘贤妃柔明懿淑,德冠后宫,诞育元良,为宗庙万世之福。今中宫将建,非斯人其谁可当?所宜备举典册,以正位号。”之奇读讫,乃批云:“九月七日内东门面奉圣旨,贤妃刘氏可立为皇后,以今月八日降旨处分。”元符三年上皇践阼,长乐垂帘,有诏命蒋枢密进入所降诏书。长乐乃云:“初并不知,验得乃是内侍刘友端书写。”宰执方相顾询问,章子厚遽云:“是惇进入,先帝云已得两宫旨令撰,大意云:非斯人谁可当。莫不指其大意否?”卞云:“且不知有此因依。”之奇云:“当时只道东朝语,故著之麻。”询论及帘前,太母闻惇自认草,再三嗟叹云:“当初将谓刘友端稍亲文墨,恐友端所撰,即不知是相公做。”之奇云:“惇更不成人,无可议者。”惇略无怍色。

  元符二年九月八日,降制册贤妃刘氏为后,择二十七日发册。正言邹浩自试院中出,乃以二十五日上殿论册后事不当。是日批,出邹浩勒停新州羁管,仍令开封府即日差人押出门。二十六日习仪殿庐中,批付三省,以吕嘉问举官不当,削一职,展三年磨勘。已而御史左肤论开封迟留浩不即日出城,又于城外蟠留累日。下嘉问状,又送御史台,令原差人具析有何人祖送浩者。上至面谕辅国云:“士大夫有易服自别门出往劳送之者,而所差人不能尽职,往还之人日盛。”安惇又乞根治,遂送御史台制勘,悉得姓名。都讲王回乃吏部尚书叶祖洽所荐,与浩最为密熟,首就逮系至台中。诘之,乃能诵浩所上章千余言。安惇等上章以为回尝预谋,先削籍编置。余出谒者皆冲替,有赠遗者皆追官敕停,唯举人罚金。蒋之奇、吕嘉问、叶祖洽尝通简,皆落职小郡。未几又摄浩弟沼就台诘之,得朱绂、傅楫辈尝赆以金者,亦皆追停。都水使者曾孝广又以张商英曾对己言:“邹浩立如此大名节,岂肯要人物?”遂申尚书省陈告。崇政殿说书周种尝对馆阁方天若称浩曰“难。”天若以告蔡京,京以上闻,种、天若皆贬。右丞黄履引刘禹锡、唐介等,欲徙之内地,罢政守亳州。国子祭酒周尝对客称终是好人,贬郴州监酒。又朝奉郎监进奏院曾诚素与浩友善,诚乃嘉问婿,浩本诚所引,亦送部与外任差遣。已而又遣广西漕臣钟正甫就勘问浩于新州,除已施行之人外,更有馈遗者否,未报而哲庙遗制已下矣。

  元祐垂帘故事:中书密院赴内东门,以次覆奏。元符末,上皇践阼,钦圣垂帘,章惇恐独对陈其误国本末,遂呼尚书省礼房出子云:“内东门覆奏须同奏,乃太常所定。”三省密院得旨,依乾兴中丁谓欲独奏事,众以为不可。此乃故事。西府云:“密院独班于帘前奏未决,岂可不商量后便如此定?”蔡卞云:“须检故事,要是密院乃以先定三省密院同奏事。”皇太后以与故事不同,令本房以贴子问三省门下云:“不知原改,因以尚书省,但检坐故事回报。”中书云:“请问太常寺。”遂下太常寺,答云:“蒙门下相公指挥,改覆字作同字。”既呈上,云:“三省亦呈来云:枢密院于帘前独班奏事,固自以为未安,然于皇太后礼数有所贬损,既不曾与同列商量,又不曾面奏取旨,只暗地谕太常寺改覆奏作同,以此不收不理会。”太母云:“这里也不争,却是他朝廷事体,合改正须改正。”遂依故事改正,作以次覆奏。卞云:“章惇岂但此事不商量,于定宗庙社稷大计,亦不与众人商量便启口,众莫敢异。”

  建中靖国元年五月,忽中批太常博士范致虚除右正言。是时蔡京犹以宫祠居钱塘,举朝莫知所自。盖范氏兄弟素与左阶道录徐知常相善,皆建阳人,亦露中表。知常出入温成张后家,上皇践阼,内中张贤妃进御侍王氏,首见亲幸,张妃盖温成侄也。知常既因缘张门知名禁中,又以符水有效于元符,殿中黄冠之盛自知常始。致虚乃因知常达姓名于元符,且道其平日趋向,以非相蔡京不足有为。时宫禁宦官合为一辞以引京,外廷自宰执而下,拒之方众。忽得一致虚,遂丞用之,以示好恶,故有是命。致虚就职未久,乃乞收用。安惇《蹇序辰疏》云:“二臣之罪不除,则两朝之谤终在外廷。不知结缔已深,如吴材、王能甫皆致虚所引,犹欲痛贬致虚。”上虽黾勉从之,出为郢州通判,寻复以起居舍人召矣。

  邓洵武本蔡卞所引,元符末,卞去位,乃附蔡京。韩、李当国,自右史移少常。建中靖国六月,洵武进一《爱莫助之图》,谓主上方绍述先志,朝中无人助者。其图大抵如史书年表,列为旁通,分左右,序中立,其目自宰执、侍从、台谏、郎官、寺监、馆阁、学校,分为七隔,左曰绍述,右曰元祐,左序每隔三数人,宰执但温益一人而已。右序自宰执而下举朝士大夫皆在其间,又于左序别立一名,用小贴子,已揭去。其下注云:“若欲绍述先烈,非相斯人不可。”出付温益,乃欣然奉行,乞籍记异论之人。于是上决意用京,时事自此变矣。

  龙昌期少时为僧,尝上朱台符诗曰:“先砚书名纸,磨钱掷卦爻。侯门千万仞,应许老僧敲。”台符爱其材,劝之业儒。昌期博极群书,而议论怪僻。蜀人张公祐之徒、知名士皆师事之,其徒甚众。文潞公荐于朝,得官。仁宗诏给笔札,令进所撰经义。嘉祐书成,诣阙上进,赐五品服及金帛。其书谓:“诗无比兴,如鸳鸯者,遂仰也。”大率如此。又以周公为周之贼,于是台谏交攻。昌期自诣登闻鼓院,还纳所赐,听之(景纯家兄时判鼓院,今国史但言以人言追夺,误也)。昌期过洛,□潞公责其不能为己辩明。潞公曰:“朝廷方崇尚周孔之教而先生非之,故至此耳。”昌期曰:“某何尝非孔子,但非周公耳。”潞公曰:“亦足矣。”

  正献守颍时,有诚大士在湖西荐福院讲《华严经》。颍倅张隐之比部喜内学,旧与诚游。一日诚为素馔,召隐之。公闻之,使人语诚,欲掇坐。诚即加笾豆之实,而隐之家亦备蔬俎甚丰。公又盛为具以往,人言有此院来未有此盛会也。公问:“佛许十二时中,以二时外学?”诚曰:“□医卜之类欤?”隐之曰:“外学者,学佛学法耳。然则不许其外学时,正念而已。正念者,无念也,曹洞所谓正位是也。宗师谓佛也,著不得。”呜呼,今得二时内学,可贵矣。庞公曰:“我贵刹那净。”

  《金州书》所言道义往复,《书问》所谈至理,往往箭锋相注于邮中函,盖合于半道,岂唯同道?方知抑亦同病相忧故也。安般三昧计日见功,一切时中凡资于人者,必非安乐,不以长(要人说话,要人相伴,要人娱乐,乃说至话。句似有误)。须是自着力,受用始得(王泉老举赵州云;“小便虽小事,须是老僧亲去。”)古来禅人相见,撞着磕着,如电光石火,便识得破,作得主,正为境界现前,时要如此。枝梧息观,如何更须观一切法空,念念不忘?得助成定力,又须于行住坐卧时系念不忘,则易熟。如来座者,一切法空,是祥师云:“无我者,能宴坐。”学道之人,虽知一切法皆空,若临事未能消遣,先须谛观是身无常,是身无苦,是身无我,是身皆空,久自休歇。皆是渐门修。无量心其四曰:“舍然后实,无我人众生。”又曰:“知再读《般若》,甚善。”君子闲居,固当自强不息。礼有小心外貌斯须之戒,况在困者,尤宜加意整励,非独禅诵为然。饮食动静,皆应自立,章程譬如女工,日有丈尺。《易》曰:“利用恒无咎,未失常也”;报慈云:“老僧百无所解,日日一般牧马童子乘日之车”:皆此意也。稍或彷徨徙倚搘颐,则不期于忧而忧自至,岂惟旁观有泽畔之容,亦不能使家人忘其贫矣。行歌拾穗犹是假修,弹琴读书自有常乐,更若向上一路,则《契经》有一偈:“那伽行在定,那伽住在定,那伽坐在定,那伽卧在定。”

  尽大地是个自己,山河世界一切物象皆是自己建立,犹如昼夜云。既知如是,则我人众生寿者种种违顺法非法相,莫不皆空。若向这里信得及,把得住,见得彻,便可随缘消旧业,任运着衣裳,饥来吃饭,困来打眠,更有何事求?坐禅习定者,如牧牛人,瞥然在魔界,便谓牛已奔逸,起来作力,牵回系在旧处。如此不三两回,已疲劳矣。若知只是妄想颠倒,梦见牛走,忽然惊觉,乃知牛本不动,常在旧处,自然不劳心力,通作一片。

  普安知藏道者,指大藏语人曰:“如来说一大藏经教,大意欲人省事向里来。”辞虽浅,语甚要。

  《大般若涅槃经》云:凡所引喻,不必尽取少分,或取多分,或复全取。如言如来面如满月,是名少分。成实论之譬喻,不必令尽相似。如言乳贝,但取其色,不取其坚软。言面如满月,但取盛满,不取形色。

  顾子敦奉使,北人尝问学佛否,答曰:“临未从常事于此。”又言:“王明叟不喜佛事、释氏学。”二君皆儒臣也,其言如此,盖儒学有所未至耳。北人有问子敦:“南朝为重佛、为重道?”子敦答曰:“重儒。”为世教者自当如此。

  江宁进士王令逢原少不羁,好为狂诡之行,或跨驴入山,每以蒸饼十数挂驴项上。后改节师事王介甫,介甫雅重之。时蒋颖叔亦在介甫之门。或问二人之行,以王令方申公,以蒋方刘原甫。王令既卒,有诗云:“行藏已许终身共,生死那知半路分。”后为作传云:“王令《蝗子》诗其略曰:‘始知在人不在天,譬如蚤虱生裳衣。鱼枯生虫肉腐蠹,理有常尔夫何疑。’又长篇云:‘至和改元之一年,有蝗不知是何来。一蝗百子月再孕,恐渐高厚塞九垓。’死时才二十三,早慧而夭。”逢原见器于荆公,公以夫人女弟妻之,为嫁其遗腹女于吴师礼,后历右司外郎。子说,其外孙也。

  魏野之门人潘阆欲往京师,其师止之不听。既至而后悔之,作诗曰:“不信先生语,刚来帝里游。清宵无好梦,白日有闲愁。”真宗闻之不悦。他日自华山东来,倒骑驴以行,曰:“我爱看华山。”其实不喜入京也。故当时有潘阆倒骑驴之说。

  治平中,见程正叔先生言:“今之守令,唯制民之产一事不得为之。其他在法度中,甚有可为者,患人不为耳。”

  伊川程正叔尝言:“史称有人至西域,见婴儿生木叶上,见人则笑,摘之则死。此妄也,理中无此事。”愚意以为天地之间,苟人心之所能思,口之所能言者,皆有之。

  族父仲仪少卿曾获一小蜃蛤,其中隐出蛰龙之形,头角尾足鳞鬣,皆具龙之屈伸变化,信可验也。其子希元至今宝之。

  李景弼性淳厚,尝因话次触人忌讳,是人勃然变乎色,厉然形乎言,而李不知是人之愠己也。少顷,复触之如是者数四。人始谅其无他,颜色如故,而李卒不悟。

  李翰林宗谔,其父文正公昉秉政时,避嫌远势,出入仆马,与寒士无异。一日中路逢文正公,前驺不知其为公子也,遽呵辱之。自后每见斯人,必自隐蔽,恐其知而自愧也。

  有人请见武平,仓卒忘易巾帻,遂着帽以进。武平言色不动,相见如常,其人既退始觉。

  子进居先公之丧,在旧第极北小堂中,诵经篱之外,即李氏故宅。今众家居之,歌哭斗气与夫鸡狗牛马之声,喧然杂入于耳。子进听之如谷听响焉,不以入心。所以能尔者,以我无预于彼之休戚故也,若夫室中之声□,亦如是者。其得道之人乎?(戊寅年记)

  子进在颍,就叔弼借接篱,弼有诗曰:“奉借山公旧接篱,最宜筇杖与荷衣。习家池上花初盛,醉后多应倒载归。”子进以为精绝,不可继也,遂无和。

  刘庠弹欧阳修于英宗衰服下着紧丝花袄子,曰:“细文丽密,闪色鲜明。衣于纯吉之日,已累素风;服于大丧之中,尤伤礼教。”

  荥阳公为郡,处分公帑蓄鳆鱼、诸干物及笋干、蕈干以待宾客,以减鸡鸭等生命也。

  入内都知张留后茂则凡上樽酒、太官膳、团茶,皆不食。食之美,不终食,命彻去。或曰:“子不法王介甫乎?介甫之于饮食,精粗交进,而无所择。”曰:“安敢望介甫?介甫无心于饮食者也,故如是。如予者,朝食珍则暮不能粝食,是于饮食未能无心也。将以予之不可学介甫之可。”(壬申年书)

  八珍者,淳熬也,淳母也,炮也,捣珍也,渍也,熬也,糁也,肝骨也。先儒不数糁,分炮豚炮牂为二,皆非也。

  苏子瞻一日称熟猪肉之美,淳夫曰:“其奈发风何?”子瞻笑谓予曰:“淳夫诬告猪肉。”

  士人多就禅刹素食,人或相劝,以素食恐虚人脏腑。有何道人震者在彼参禅,或以此说问,何答曰:“有多少事不说,蒸饼■〈飠不〉飥岂解虚人脏腑者?”

  都城西南十五里,有地名鏖糟陂,土人恶之,自易为好草陂。乡之人犹袭旧号,问彼方之民,佥曰:“好草陂也。”

  天汉台桥西旧有邓相公庙,世传邓通庙。近岁庙官自榜其前曰:“此乃汉邓禹庙,非邓通也。”

附錄:

吕氏雜記二卷(永樂大典本)

宋吕希哲撰希哲字原明先世萊州人後家壽州夷簡其祖公著其父也初以父蔭入官公著爲相之日不肯求進取公著没始爲兵部員外郞進崇政殿說書紹聖初以祕閣校理出知懷州旋分司南京居和州徽宗初召爲光祿少卿力請外補以直祕閣知曹州坐黨籍奪職後復厯知相刑二州罷奉宫祠覊寓淮泗間以卒事迹具宋史本傳希哲少從焦千之孫復石介學又從二程子張子及王安石父子遊故其學問亦出入於數家之中醇疵互見朱子語錄稱其學於程氏意欲直造聖人盡其平生之力乃反見佛與聖人合今觀此書喜言禪理每混儒墨而一之誠不免如朱子所言又宋史載王安石欲薦希哲爲講官希哲辭曰辱與公相知久萬一從任將不免異同則疇昔相與之意盡安石乃止故所記安石父子事亦無譏訶之詞然其記顧臨使北之對則謂爲世教者當重儒又謂祖孔宗孟學之正也苟異於此皆學之不正又記司馬光闢佛之語又斥老子剖斗折衡之說而深辨孔子非師老子又極論禮樂之不可廢則其所見特如蘇軾蘇轍之流時時出入二氏固未可盡以異學斥至於直載劉經太學頌以見過尊安石直載程公遜賀待制詩以見過諛王雱則於剕舒父子亦有微詞非竟相黨附者矣其他所記家世舊聞朝廷掌故多可與史傳相叅考中如杞柳湍水一條喜怒哀樂一條耕莘釣渭一條今皆誤入程氏遺書中殆以詞旨相近故不及辨别耶是書宋志不著錄通考嵗時類中有吕原明嵗時襍記二卷考陸游渭南集有嵗時襍記跋稱太平無事之日故都節物及中州風俗人人知之若不必記自喪亂來七十餘年遺老凋落無在者然後知此書之不可闕則當如夢華錄之類又周必大平園集有嵗時襍記序稱上元一門多至五十餘條則分門輯類之書與此不合惟文淵閣書目載吕原明襍記一冊葢卽此本其中所載詩話如王逵贈蔡襄作元絳賀王安石作吕公弼遊東闤作諸篇厲鶚宋詩紀事皆未采入知近代久無傳本今以永樂大典所載裒合成帙編爲二卷間有吕氏他書之文而永樂大典誤標此書者疑以傳疑亦併錄之而各附案語訂正焉(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

呂希哲  (清)朱軾 撰

(四庫全書·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史傳三編卷四)

呂希哲字原明申公公著之長子也公著簡重寡黙而申國夫人性嚴有法度希哲甫十歳每侍立終日不命之坐不敢坐日必冠帶以見長者雖盛暑毋得輒去巾韈縛絝市井之語鄭衛之音未嘗一經於耳不正之書非禮之色未嘗一接於目又延焦千之以教之千之方正嚴毅諸生少有過輒端坐召與相對終日竟夕不與語既悔乃畧降詞色以故希哲徳器成就逈絶恒流希哲嘗言人生内無賢父兄外無賢師友而能有成者寡矣比長以恩補官事胡瑗於太學因遍從孫復石介王安石遊安石謂之曰士事科舉者為貧也有官矣而猶事科舉是僥倖利達學者不由也希哲遽棄科舉之業及伊川至太學與隣齋希哲少伊川僅一二歳然察伊川學問淵源非常人比首以師禮事之由是復得遊於明道横渠諸賢間知見益廣希哲之學大扺以知言為先自得為本躬行為實不尚虚言不為異行其讀書平直簡要不主一門及安石紛更庶政愎諫自信動失衆心希哲雖與有舊不為茍同安石欲用子雩侍講殿中以希哲亦大臣子欲先引之以為例希哲固辭至元祐中乃除兵部員外郎充崇政殿説書日夕勸上以修身為本乆之遷諫官方抗辭而蘇軾戲謂曰法筵龍象當觀第一義希哲笑不荅已謂范祖禹曰若辭不獲命必以楊畏為首時畏在言路方以險詐厚於軾故希哲及之由是始聽其辭紹聖初出知太平州坐黨謫居和州徽宗立復官知單州召為光禄少卿直祕閣又出知曹州尋奪職又知相州邢州奉祠希哲性至樂易然未嘗假人顔色悦人以私宦京師時不謁臺諫遇遷轉即一見執政外此不見也每述其從父舜徒事云從父守會稽或咎以不求知者荅云勤於職事其他不敢不愼乃所以求知也晚居宿州眞揚間十餘年靜坐一室不問家計衣食不給或至數日絶糧而處之宴如嘗言孝子於父母事必躬親不可委諸臧獲穀梁云天子親耕以供粢盛王后親蠶以供祭服國非無良農工女也以為人之所盡事其祖禰不如以已所自親此説最盡事親之道又言初學當理會氣象詞令容止輕重疾徐之間不惟君子小人於此分亦貴賤壽夭所由定又言攻其惡無攻人惡日夜點檢絲毫不盡即不慊於心矣何暇點檢他人耶日必讀易一爻遍考諸儒之説黙坐沈思隨事解釋夜則與子孫評論古今商確得失乆之方罷與仙源為夫婦六十年未嘗一日有靣赤自少至老雖袵席之上未嘗戲笑政和中卒年七十八

論曰自小學廢士之失其徳基也乆矣希哲平生不欺闇室推厥成就則自少小時徳性固已堅定而復觀摩於有道師友間故所學所守一出於正人亦孰不愛其子而或狃於歳月之富則教常不豫或撓於姑息之私則教復不嚴其在貴胄患又倍之根之不培枝於何達人材衰息職此之由若公著者豈獨有家之法為政者推此以譽髦斯士可也

吕希哲字原明公著長子少從焦千之孫復石介胡瑗學復從程顥程頤張載游聞見由是益廣以蔭入官王安石将置其子雱於講官以希哲有賢名欲先用之希哲辭曰辱公相知久萬一從仕将不免異同則疇昔相與之意盡矣安石乃止范祖禹言於哲宗曰希哲經術操行宜備勸講其父嘗稱為不欺暗室詔以為崇政殿説書勸導人主以修身為本修身以正心誠意為本遭崇寧黨禍奪職罷為宫祠羇寓淮泗間十餘年卒希哲樂易簡儉有至行晚年名益重逺近皆師尊之(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都會郡縣之屬·江南通志卷一百四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

  吕氏雜記

  雜家類三

  雜説之屬

  提要

  臣等謹案吕氏雜記二卷宋吕希哲撰希哲字原明先世萊州人後家壽州夷簡其祖公著其父也初以父蔭入官公著為相之日不肯求進取公著没始為兵部員外郎進崇政殿説書紹聖初以秘閣校理出知懐州旋分司南京居和州徽宗初召為光禄少卿力請外補以直秘閣知曹州坐黨籍奪職後復厯知相邢二州罷奉宫祠羈寓淮泗間以卒事迹具宋史本傳希哲少從焦千之孫復石介學又從二程子張子及王安石父子遊故其學問亦出入於數家之中醇疵互見朱子語録稱其學於程氏意欲直造聖人盡其平生之力乃反見佛與聖人合今觀此書喜言禪理每混儒墨而一之誠不免如朱子所言又宋史載王安石欲薦希哲為講官希哲辭曰辱與公相知久萬一從仕將不免異同則疇昔相與之意盡安石乃止故所記安石父子事亦無譏訶之詞然其記顧臨使北之對則謂為世教者當重儒又謂祖孔宗孟學之正也茍異於此皆學之不正又記司馬光闢佛之語又斥老子剖斗折衡之説而深辨孔子非師老子又極論禮樂之不可廢則其所見特如蘇軾蘇轍之流時時出入二氏固未可盡以異學斥至於直載劉涇太學頌以見過尊安石直載程公遜賀待制詩以見過諛王雱則於荆舒父子亦有微詞非竟相黨附者矣其他所記家世舊聞朝廷掌故多可與史傳相叅考中如■〈木巳〉柳湍水一條喜怒哀樂一條耕莘釣渭一條今皆悞入程氏遺書中殆以詞旨相近故不及辨别耶是書宋志不著録通考嵗時類中有吕原明嵗時雜記二卷考陸逰渭南集有嵗時雜記跋稱太平無事之日故都節物及中州風俗人人知之若不必記自喪亂來七十餘年遺老凋落無在者然後知此書之不可闕則當如夢華録之類又周必大平園集有嵗時雜記序稱上元一門多至五十餘條則分門輯類之書與此不合惟文淵閣書目載吕原明雜記一冊葢即此本其中所載詩話如王逵贈蔡襄作元綘賀王安石作吕公弼遊東園作諸篇厲鶚宋詩紀事皆未采入知近代久無傳本今以永樂大典所載裒合成帙編為二卷間有吕氏他書之文而永樂大典誤標此書者疑以傳疑亦併録之而各附案語訂正焉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恭校上

  總纂官 臣紀昀 臣陸錫熊 臣孫士毅

  總校官 臣陸費墀

  ●欽定四庫全書

  呂氏雜記卷上

  (宋)呂希哲 撰

  王聖美嘗云堯舜禹皆聖人也而堯為先覺文武周公皆聖人也而文王為先覺舜禹湯武王周公待堯伊尹文王覺之而後覺者也

  學有本末循而下之至於末循而上之至於本灑掃應對進退所以涵養浸潤而求至於道也但惡夫畫耳

  思而得至於無思行而得至於無為此所謂學而知之者也書曰思曰睿睿作聖

  呂與叔中庸口義君子中庸章總論中庸之大體中庸之書聖門學者盡心以知性躬行以盡性始卒不越乎此書孔子傳之曾子曾子傳之子思子思述所授之言以著於篇故此書所論皆聖人之緒言入徳之大要也

  中庸鬼神之為徳章王聖美言此章說至誠也而胡先生以鬼神說之似見處淺矣呂與叔口義亦言此章論誠之本

  論語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易曰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賜也聞一以知二知之進也回也聞一以知十知之盡也十成數也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易曰天一地二以至天九地十

  堯舜性者也至俟命而已矣汝州云堯舜性與道合者也其於為善則無意於為善也如此然後與道合湯武則初未能盡合道學而知之反而至於此然後為聖人

  性之比■〈木巳〉柳者荀子之說也湍水者揚子之說也

  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意必固我既絶之後

  古之學者為已其終至於成物今之學者為人其終至於喪已田明之云詩曰庶幾夙夜以永終譽經曰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名譽不可以已也但不可飾行以取名曲意以避謗與其有負於心而得者曷若直道受謗而無愧於心也若使人受其謗而已取其譽尤非君子長者之用心也

  學道之人當自檢察今日以前所作不善誠心懴悔不可一向歸罪先世

  祖孔子而宗孟軻學之正也茍異於此皆學之不正也先致其所知然後修身其為功也易蓋有知之而不能行者矣雖然不免為小人也先修其身然後求致其所知其為功也難蓋有强力而行而所知未至者矣雖然不害為君子也其所患者誠身有道不明乎善則有流而入於異端者焉知譬則目也行譬則足也

  君子直道而行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是也為學者用力愈久則愈見其深

  言學者當習不動初習不動時但違其心及人之憎惡已加之捶楚殺害皆堅忍不動久習自然不動矣既不動則曰我不動也

  修身至於樂修之至也則樂生矣和氣薫蒸盭氣自消煩慮定心乃强為學者須先得其要閑邪然後能存其誠孰不為言法言言之長孰不為行徳行行之宗也

  二程之學以聖人為必可學而至而已必欲學而至於聖人横渠張子厚之學以行而不能使人化之則所行未至也徐仲車之學以誠為主

  張載字子厚修徳講道所居而化敎學於横渠人謂之横渠先生每至京師予必從之問學焉其弟張戩天祺亦自立予亦友之

  修已以正人謂之善政修已以敎人謂之善教修已以化人謂之善化以身化人者吾見其人矣以心化人者未之見也或問以身化人之人曰横渠張先生其人也言忠信行篤敬聞其風者從之遊者日遷善而不自知也

  胡安定先生自慶歴中敎學於蘇湖間二十餘年束修弟子前後以數千計皇祐末召先生為國子監直講專管勾太學數年進天章閣侍講兼學政其初人未甚信服乃使其徒之已仕及早有世譽者盛之僑顧子敦臨呉元長孜輩分治職事又孫莘老覺説孟子中都士人稍稍從之一日升堂講易音韻髙朗意指明白衆方大服然並列者皆不喜謗議蠭起先生偃然不顧也彊力不倦以卒有立迄今三十餘年循用其規模不廢時髙弟猶有不悦者方之在湖學亦少屈矣

  呉坦求在太學時嘗謁姜先生先生時方閉門謝客坦求從牖間窺之見其儼然危坐如對大賔知其不為無人而輟也遂師事之

  福唐有陳烈季甫周希孟公闢鄭穆閎中陳襄述古窮經苦節以古人相期故當時有四先生之號章望之表民作四賢傳行于世又其友人劉彝執中方佐胡安定先生興學校於蘇湖間及其歸也鄉人謂之五先生聞於天下陳鄭劉三君吾皆從之問道焉季甫公闢未嘗出鄉里故不得而識之吾弱冠之年與紀常在太學時王道粹學士王才叔學士並轡來謁先生且問貴游子弟之賢者先生答吕晦叔二子皆有父風二公即先生所染刺欲相見先生召吾二人者同坐於首善堂後久之安定先生之治學校雖規矩備設而不盡用焉以徳敎為主關中(案此下原本闕文)

  紀常賦好察邇言虞舜其斯以為舜不恥下問孔文是以謂之文

  歐陽文忠公每為文既成必屢自竄易至有不留本初一字者其為大文章則書而傅之屋壁出入觀省之至於尺牘單簡亦必立藁其精審如此每一篇出士大夫皆傳冩諷誦唯覩其渾然天成莫究斧鑿之跡也(曾於諸子學舍中與劉原父書一書十數本)

  范中發言吟詩有二害招悔吝損心氣

  予幼時有敎學老人謂予曰人借書而與之借人書而歸之二者皆癡也聞之便不喜其語後觀顔氏家訓説借人典籍皆須愛護先有闕壊就為補治此亦士大夫百行之一也乃知忠厚者如此詩曰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語助之字若都無意義然不可相易也則其意義深矣逺矣

  汙俗之溺人也甚於淵水以謝安之賢而不能自拔於流俗况不及安者心術正者雖遇不善之人不善之政不能化之使為惡也心術不正者雖遇至善不能化之使為善也是故擇術不可不慎正者吾心也不正者非吾心也習焉而已矣静而觀之則吾心可見矣

  人固有一言而可以觀之者今世俗喜道無好人三字此可以觀其自處矣君子謂人皆可以為堯舜者無他焉觀於已而知之人好言無好人三字甚非也是不知其父祖也是不自見於其身也孟子曰堯舜與人同耳蓋以已觀之

  京師人有以金銀繒錦實二篋附放其相知數年而死彼人歸諸其子子曰我父平日未嘗一言及此且無契券之驗殆公之誤也其人曰我躬受之爾父豈待契券與汝必嘗預聞哉兩人相推無敢當其人持以白於官府時包孝肅公尹京驗究其實斷與子世俗之説皆謂今人無復良心唯有利耳聞是二人之風可以釋一時之疑

  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其次不遇堯舜文王而不盡其材多矣亦有堯舜之政堯舜之敎堯舜之化或能變其心易其慮或止能革其面者聖人在上革道已成乃僅使小人革面非聖人之罪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有淺深也

  既有斗不可復剖也既有衡不可復折也後世聖人因而為之法度禁約期於使民不爭而已矣

  老子曰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書稱堯之徳曰平章百姓百姓昭明記曰明明徳於天下老子曰報怨以徳孔子曰以直報怨以徳報徳老子曰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孔子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蓋孔子未嘗師老子也

  伊尹之耕於有莘也說之築於傅巖也太公之釣於渭水也其於天下非事事而究其利病也非人人而竭其賢否也明其在已而已矣及乎得志行乎天下舉而措之耳

  鳴條之事出於伊尹牧野之事基於文王伊尹聖人也太公仁人也書曰伊尹相湯伐桀武王伐殷又曰惟尹暨湯咸有一徳湯曰聿求元聖武曰既獲仁人(王介甫謂仁人者指微子也)

  或謂周公之功人臣之所不能為諒乎曰聖人之為人臣盡臣道而已

  伯夷叔齊叩馬諫武王伐紂不聽不食周粟此莊周寓言也孔子言餓於首陽之下孟子曰伯夷辟紂耳盗跖横行天下此莊周寓言也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為利耳

  六韜兼權尚數謀利計功戰國隂謀之書非出於太公也

  吕吉甫曰徳盛不狎侮莊子乃不能克己復禮之顔回所謂知及之仁不能守之也程正叔曰莊子若學佛而未至者

  王聖美言嘗見介甫説老莊者聖不足以言之

  曹子方言列子偽書也何以言之其見於莊子者則甚善其他則不足取是以知之蘇浩然謂劉向不足以知列子楊朱力命二篇最其深者也而謂非一家之言

  莊子曰道之真以治身其緒餘以治國家其土苴以治天下予以為不然聖人以其所以治身者治國家天下誥誓不及五帝盟詛不及三王皆不然也君子屢盟亂是用長但刺屢盟為非苗民罔中子信以覆詛盟但罪其覆詛盟不以詛盟為非也

  周公之卜洛也曰使有徳者易以興無徳者易以亡周公豈豫恐後王之無徳者而欲其易以亡乎以為知其所以易亡則不敢不修徳也

  晉文公之伐曹令無入僖負羈之宫則兵之所入者徧一國矣聖王之兵弔民伐罪故無復讎之師無逞欲之師能以衆正心於為民而已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曰奚為後我何施而得斯於民也

  子犯恃表裏山河不如呉起之言在徳也其欲伐秦穆公又不如文公之不背施也謂子玉不可失又不如先軫之言定人之謂禮也然則何以為霸者之佐也能以民未知信未知義未知禮為先務謂師直為壯曲為老此其所以為霸者之佐也歟若王者之佐如之何勿雜而已矣

  旅泊三界如晉公子重耳在諸國時蜀先主在劉表處時關羽在曹操處時

  七敎者父子有親兄弟有愛夫婦有别君臣有義長幼有序朋友有信賔客有禮

  君臣之義父子之親男女之别百代所不易者衣服之制宫室之度器皿之量王者因時而損益之故商因於夏禮而有所不從也周因於商禮而有所不從也為士者當從今王之禮禮之本出於人情聖人因而道之禮之器出於民之俗聖人因而為之節文耳

  禮儀三百復三千酬酢天機理必然寒即加衣饑即食孰為末節孰為先

  程正叔以為自灑掃應對以至贊天地之化育皆常道也

  子進云聖人制祭祀之儀祝以孝告嘏以慈告則人神之際往來有禮制朝廷之儀君南面臣北向則君臣之際往來有禮

  用牲于郊牛二天地也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止祀社也社不言配則郊之二牛非祭配也顧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祇謂如晉之參宋之火楚之江漢沮漳也世人以往來宴會書問為徒費日不若不講之愈是未知先王治人道之意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以有禮樂相交接之道故曰燦然有文以相接驩然有恩以相與此其所以講信修睦而免於爭奪相殺之患者常消禍於未萌也孟子曰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言往來之不可以已也鄉飲酒曰吾於鄉飲而知王道之易易言宴會之不可以已也聘義曰相接以禮讓則不相侵陵言書問之不可以已也此三者所以消禍於未萌而使民免於爭奪相殺之患也

  竿牘請謁君子所重常人所輕甚者至云可削而去之蓋未之思耳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以有禮也有禮則有交易曰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揚子曰天地交萬物生人道交功勲成夫能交則相敬相敬則無害此謙讓所以興而爭奪相殺之禍不作是以聖人重之或曰今之所謂竿牘請謁者徒以為文耳而子重之何也答曰聖人之敎有由中出者樂是也有自外作者禮是也由中出者其文見於外自外作者其情動乎内始則既其文終則既其實其於小人也始則革面終則與之化矣是禮之敎也雖未能化不猶愈於直情而徑行者歟而子欲投魚於淵寘猿於木乎

  安定先生嘗曰今人家以鄭衛之樂敎處女於禮義無所取鄭衛之音導淫

  尹吉甫前妻子伯奇後妻子伯封後妻欲其子為世子言於吉甫曰伯奇好妾如不信主上臺觀之乃取蜂去毒而置之衣領中使伯奇掇之吉甫見之使讓伯奇伯奇投於河矣

  曾點聖人之所與而書傳被以不慈之名蓋出於寓言非摭實也

  年鈞擇賢此語失之矣兄弟天倫也先生一日即兄也族人雖貴不敢以貴加於父兄尊長至於道路則或先或後不同行也惟他人有當回避者

  吾家舊規中表兄弟甥壻皆來以長幼叙坐唯妹壻則賔之有年齒爵位之相逺者則不盡然

  予少時詣見父執歐陽公王荆公司馬溫公歐陽公拜則立扶之既再拜但曰拜多其慰撫之如子姪及傳逹正獻公語則變容唯唯見荆公溫公皆先答拜俟叙述世契然後扶之

  凡致仕官與人相接許以閒居野服相見可也不為立法則郡縣官不識去就者責望於人多矣京路致仕官率以野服接人外郡多不敢以不識去就者多也

  又近日外郡公人聞新官受命於申狀後粘一扁封小啓長五寸闊三四分其中乃古啓也數十年來不復見矣冬至朔望亦然大要前輩作事周詳後輩作事多闊畧

  皇祐年前舉人看謁皆用封狀面簽所謁爵其中細書云鄉貢進士姓某名某謹捧狀詣客次祗候某官伏惟尊慈俯賜鑒念謹啓月日鄉貢進士姓某啓未得解者稱應鄉貢進士舉四五年來止用名紙又不論曾預薦與不曾預薦皆單稱進士

  凡婦人相見雖賤必答拜既當其主母拜則其使令人拜勿答焉可也

  姨之夫長於已者拜之少者答拜焉可也妻之兄長於已者拜之少者答拜焉可也

  母之姊妹曰從母妻之姊妹曰姨今人稱呼多混

  今人多唤妻之兄弟為舅或是隨其子之稱也稱主母曰小娘子(案此下疑有闕文)

  近世儒者有戒婦人不油髮不塗面者詩曰豈無膏沐自古而然又有戒婦人不穿耳者莊子曰天子之侍御不爪翦不穿耳則穿耳自古而然但不知於恣耳

  主上詣寺觀至佛天尊像前皆拜問之耆舊云自仁宗至今四世如此其前不知也

  明道元年冬十月改崇政殿曰紫宸殿長春殿曰垂拱滋福殿曰皇儀會慶殿曰集英承明殿曰端明延慶殿曰福寧崇徽殿曰寳慈天和殿曰觀文二年十二月改天安殿曰大慶端明殿曰延和紹興十二年十一月庚子命内使王晉錫作崇政垂拱二殿移諸司屋宇共一百四十七間

  昔日中書為東府宻院為西府又謂之兩府熙寧中始起東西府為廨舍中書居東位宻院居西位

  太宗親飛白書以榜學士之廳事曰玉堂之院言此乃玉堂學士所居之院也如唐制天子居集賢殿而學士等官居集賢殿書院後止謂之集賢院也今便謂學士所居廳事為玉堂者誤也

  元祐初以蘇子由為直舍人院有司檢舉自官制行舍人院廢今舍人職事乃在中書後省於是改權中書舍人遂為故事

  元豐官制中書省取旨門下省封駮尚書省奉行未始相干也元祐初始令凡取旨事三省同上進歸本省各依官制奉行從正獻公之請也

  參知政事與副樞雖為一等然自副樞改參政為遷轉雖自知院除參政亦為任用其或别以縁故自參政改副樞者須還官惟慶歴六年呉育自參知政事以本官改樞宻副使嘉祐元年給事中參知政事程戡以宰相文潞公親轉兩官為戸侍副樞

  昭陵中年以後簽書同簽書樞宻院事未全得執政官事體熙寧中王介甫欲用龍圖閣直學士樞宻都承旨曾孝寛為副樞裕陵不許堅請之乃以為樞宻直學士簽書樞宻院事令所司盡用執政事體然猶班在宣徽南院使王君貺拱辰之下時王御仙花帶不佩魚曾方團帶佩魚(舊例簽書只御仙花帶不佩魚)

  三司或為一使或分三使自唐歴五代國初以來沿革不定前賢記之詳矣咸平六年併鹽鐵度支户部為一以冦萊公準為使自後不復改凡天下應干財賦事皆主之元豐改官制以財賦歸戸部修造歸工部衙司前歸都官衙官帳目歸比部河渠歸水部後致府庫隤毁失壊官物雖為户部尚書省之責然工部不以時檢計都官不以時差監役吏人元祐時遂令應干財賦事皆關戸部尚書尚書廳司之侍郎以下不預

  國家之制宰相拜罷皆降麻樞宻使除拜則降麻罷唯降制而已韓魏公自節度使為三司使降麻時方議大任而未也故以為特恩孫文懿抃為御史中丞彈糾其失後馮當世罷樞宻使降麻以樞宻不復置使亦以為特恩也又丁晉公罷相之時止降制以責之忽從中出直院不及知此三事皆循為故事

  本朝樞宻直學士班序禄賜視閣學士今與閣直學士同位諸行侍郎樞宻直學士呼宻學未改階前官至諫議大夫者呼宻諫轉給事中即呼宻學

  左右諫議大夫左右司諫正言只許輔弼上徳其政事得失人材可否唯御史臺官得言元祐初方許諫官依臺官言事

  本朝置通進銀臺封駮司以侍從官知司蓋給事中之職也然舊制止出納文書而已嘉祐中何郯聖從以待制領此職詔令有不便者輒封還之仁宗嘉其盡職皆從之自此始為故事

  英宗自藩邸入承大統患宗室子孫敎率無素乃詔近臣薦經行修明可以為人師表者增至講讀大小學敎授二十餘員以分敎之又詔娶宗室女補官者許應進士舉其文臣子孫並與文資焉

  熙寧中内出玉帶垂金魚以寵岐嘉二王神宗又令工琢玉魚袋數年然後成以賜二王

  舊制執政見任賜笏頭帶親王使相及武臣任樞府皆止賜荔枝帶(俗號毬文為笏頭御仙花為荔枝朝省文書亦多從俗呼)

  舊制自差除待制即賜銀緋昭陵晚年張友直除待制賜銀緋尋出補外六年還朝一日宴從官班張下者皆金紫上問之有司以答遂賜金紫

  舊制自差除知制誥即賜銀緋熙寧中許門下冲元將着緑除知制誥未賜銀緋王介甫手柬問宋次道敏求云知制誥有着緑者否宋答云先公除知制誥賜銀緋蓋言宣獻公綬也許遂賜銀緋元豐末年蔡元長王子發皆自着緑除中書舍人賜銀緋元祐年中劉器之着緑除右諫議大夫至紹聖中葉濤着緑除中書舍人時章子厚為相以從官銀緋為元祐故事乃賜金紫迄今為例

  呂氏雜記卷上

  ●欽定四庫全書

  呂氏雜記卷下

  (宋)呂希哲 撰

  李文靖公沆為相時真廟常夜遣使持手詔問欲以某氏為貴妃如何文靖對使者引燭焚詔口附奏曰但道沆以為不可其事遂寢書曰成王畏相其此之謂乎

  文靖公尹京時梁丞相適為掾屬公語諸子梁君異日必為輔相問何以知之曰府掾皆京官他人方拜於庭下皆有自耻之色獨適容貎自若以此知之凡公所以得士皆以器度觀之而世俗不知者謂得學堂相法盖家世無傳焉

  趙元昊反有詔削奪在身官爵募能生擒元昊若斬首者即以為節度使仍賜萬貫文靖公時在大名聞之驚曰謀之誤矣立削奏曰前代方鎮叛命如此誥誓則有之矣非所以禦外夷也萬一反有不遜之言得無損國體乎朝廷方改之已聞有指斥之詞矣

  文靖公往嘗逰越州有詩曰賀家湖上天花寺一一軒窻向水開不用閉門防俗客愛閒能有幾人来

  文靖公三入中書後有詩曰政事堂前花盛開去年春色又重来主人雖在花應笑鬢似秋霜心似灰(二篇盛傳於世而傳冩多誤)

  李宫保初退居眼猶未甚昏大書終制以示子孫于無請諡下書二聨曰加之惡號重為子孫之羞假以美名亦無功徳可稱

  冦莱公知開封府張給事佖判三司都勾院真宗欲用佖為三司使辭以不能帝曰誰能之曰理財之任舉朝未見其人姑取名望可以壓人則冦凖可乃以冦為三司使張知開封府張亦卒不拜命

  真廟時林逋隠居錢塘累召不至臨死為詩曰茂陵他日求遺稿猶喜曽無封禪書先是古人詩云茂陵遺藁惟封禪始信相如死不忠

  蘓丞相言天聖中許公為東參言者言交趾以七十艘載兵就朱崖迎丁謂朝廷頗動乃詔侍禁楊宏押内臣於彼體量其實便欲除之方召宏至政事堂右相問交趾迎丁謂事天使知之否宏對外人亦傳聞不知其實左相云朝廷之意深憂其為變天使當體朝廷之意無使至於亂也宏罔知所措右相無語將退許公曰分廳後却請天使畧到某本廳宏到許公諭以朝廷遣使去者祗為有人上變故專遣使按騐欲知真妄天使到彼但據實事馳報朝廷丁公雖得罪然是舊相若無他事故不得輙驚動之宏意方釋然宏既過海了無一事時言者以時相有血讐欲希旨傾之耳朝廷亦以宏所按問為信盖蘇公親得之宏云

  宋元憲嘗奏事而帶寛誤墜文書數紙於地不顧而行仁宗呼内侍臣拾以與之議者謂仁宗有人君體宋公得大臣體

  田宣簡公况為三司使時人目為照天蠟燭以其眀見物情也楊宣懿公察繼其任譽不減田公人目之為水晶燈籠

  慶歴中蔡君謨自福建轉運使召為諫官時王逵知福州作詩送行不記其破題後六句云好將公道口去沃聖君心民困魚思水兵驕隼在林天涯一樽酒不為别離斟

  翰林王狀元灝丱角時從其父至官府畢相士安時為郡官見其有異于人又定目看便廳上書字問其父曰此子亦讀書耶曰亦令就學又問曽學屬對否曰其師嘗教之但某不識其能否乃指壁間字曰此有一句詩無人對得曰鸚鵡能言争似鳯灝應聲曰蜘蛛雖巧不如蠶畢相大驚異延之家塾自教養之卒成大名

  魏公之官浙西也馬少保亮為兩浙轉運使因公事過公而見文靖馬少保好相人見文靖公大竒之欲妻以女其夫人怒曰公常貴此女奈何欲與黄面措大耶馬少保曰是非而所知卒嫁之是為秦國夫人及文靖拜參知政事馬夫人得見之後馬少保作八座文靖已拜相矣

  文靖公馬少保亮壻也文靖貧甚馬夫人使宻置銀二笏於卧内文靖視之如無物也他日取去亦不問馬公益器重之曰呂郎必作太平宰相後親見其登庸

  魏野上冦莱公詩云好去上天辭富貴却来平地作神僊莱公既南貶所過關津驛舎皆題於牕壁

  初文靖公薨侍讀公主家政族人逰東園正獻為詩曰桃溪不減舊華萼又經春後恵穆公又逰東園為詩曰今嵗春光還婉娩故時賔從亦蕭條

  正獻公守潁時趙康靖公槩自南京訪歐陽公於潁與公二人會燕於歐陽公第因名其堂曰會老後公守河陽司馬文正公范忠文公自洛来訪因名所館曰禮賢是二會皆有歌詩樂語盛傳於世范淳夫寄詩紀其事曰會老名堂清潁上禮賢開館大河濵蘇子瞻和歐陽少師韻一時冠盖盡嚴終(次公嚴助終軍二子皆少年之貴)舊徳年來豈易逢聞道堂中延盖叟(縯曹參為齊相嘗避正寢以延盖公)定應牀下拜梁松(厚馬援有疾梁松候之拜牀下援曰我乃松父友也雖貴何得失其序乎)蠧魚自曬閑箱篋(縯世説郝隆以七月七日曬書)科斗長收古鼎鐘(科斗詳見石鼔詩注子仁謂歐陽公收古鼎鐘銘刻最多見集古日録)我欲棄官重問道寸筳何以得舂容(縯東方叔答客難言以筳撞鐘豈能發其音聲韓詩東野不回頭有如寸筳撞巨鐘援禮記學記待其從容然後能盡其聲註云從讀如戈舂之舂)

  嘉祐中正獻公言君子當正其衣冠尊其瞻視王介甫之衣冠不整亦一大病

  正獻公守潁日嘗騎馬出渡橋將至岸而橋壞畧無所傷後數年人稍知之皆云騎馬渡橋也然家僮僚吏多不知子進一日侍語及之問信有之否公曰然以語邢和叔和叔曰橋壊而神色不動未為難也能不為人言此其難耳

  韓忠獻公治平中請退表曰廊廟之言有媿負薪之語功名之減難偕治郡之時又表曰方今論道巖廊悉臯夔之舊徳宣威藩屏皆方召之傑材至於侍從之臣咸富經綸之業歐陽文忠公請退表曰居常碌碌曽莫異於片言一有紛紛遂獨當於衆怒

  富文忠公之入相也楊宣懿公察為承旨當直其制曰上以對宗廟之靈下以酬士民之望明年以水災求去歐陽公在翰林為批答曰朕惟宰輔之司朝廷所繫職或非稱勢固易揺比以連年厭於屢易戒用人之勿審致厥位之靡安故於圖任之初尤極精求之意而議者謂卿有天下之譽慶朕得非常之才豈惟斷不惑於予心抑亦慰久鬱之人望則朕之用卿者至矣卿之自待者何如方沃嘉猷遽形退讓豈廊廟之崇貴重者其憂難任富貴之至位髙者則慮易危耶朕嘗歴考往昔之人其於進退之際過計而圖全者未必無患忘身而徇國者固多令名惟爾之明必知所擇富公與韓公並相位久之又求去歐公復為批答曰至於一二之臣是為同德下逮衆人之論曽無間然方將甄叙賢愚修明法度務究本根而更治不為嵗月之近功期於有成兹乃予意近世詔答之絶筆也

  神宗初陳暘叔在樞府求郡以便養親正獻公時在翰林作答詔云退食委蛇自足榮於就養暘叔不說盖惑於鄭說以為譏已也謂恵穆公曰猶自不退食裏公乃凖備一詔云雖枋臣光寵之異足以顯親唯上國甘珍之多尤宜就養盖補成前詔之義也未及用而暘叔得請外補

  范富韓三公自為侍從時天下皆稱為公

  先公毎至嵗首令諸子各自言新年所進益

  治平中李常公擇數與朋友言吕蔡州未嘗聞其疾聲見其遽色亦未嘗草書學者師慕之其後唯范淳夫如此先公時知蔡州歐陽公答先公書曰脩行能素薄仰慕清徳夢寐之勤自謂終身不可跂及唯得託附髙名以見後世

  滎陽公嘗曰吾嘗夜而計過然自閒居來嘗自省已頗無過事又曰吾讀荀子非相篇然後知有相術也吾讀韓氏謝自然詩然後知有神僊也予生五十有三年茍極富貴之樂事窮山水之勝逰豈惟心力已有所不逮於殘年晚日鋪排亦不能矣若汲汲為善則亦未晚要無虚日云耳

  恵穆公輔政以薦士為先務其所薦達後多顯於朝廷嘗上薦賢書於英宗曰自傾心膂徒殫報國之小忠廣致賢能始盡事君之大義

  正獻公嘗薦士於朝後不如所稱公以為恨程伯淳曰寧可受人欺不可易吾好賢之心

  晏元獻殊喜薦士其得人為多其亡也范忠文鎮為挽辭曰平生欲報國所得是知人

  行父兄嘗題壁云但畏賢者之議論不顧小人之是非

  范蜀公自為雅樂參考書傳躬親礱錯型笵之事亦已勞矣費私財亦數千計踰年然後成然其磬聲響不發者乃取石於陽翟山中為之今太常有泗濵磬璞山積而人不知也使蜀公當日請之朝廷必不惜也

  張康節公昪長憲府甚有直聲常對正獻公言中丞亦不難作但衆人以為不是者與他言耳

  熙寕時劉涇為太學頌曰有四大儒越出古今王氏父子呂氏兄弟荆公聞之怒曰我四分中只得一分

  熙寧初呉冲卿問王介甫若見呉江小龍怕耶不怕耶介甫曰亦怕亦不怕若不怕無以與民同患若怕無以退藏于宻

  王荆公以經義成自吏部尚書平章事遷左僕射門下侍郎其子元澤雱以預修撰亦自天章閣待制遷龍圖閣學士元少保厚之絳時參知政事作賀詩曰詔書朝下未央宫上相新兼左相雄一代元勲金石上三經髙義日星中陳前輿服加桓傅拜後金珠有魯公東閣故人心倍喜白頭扶病詠丞崧然元澤堅辭竟不拜命依前待制時荆公知江寜府故也

  王韶既取熈河裕陵親解玉帶賜王荆公元厚之作詩賀曰誰人更得通天帶謀合君心只晉公王荆公在翰林兼修實録一日以詩題實録院壁云御栁新黄染舊條宫溝薄凍未全消不知人世春多少先看天邊北斗杓不數日遂參知政事既參政作商鞅詩曰自古驅民在信誠一言為重百金輕國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自此遂拜相後罷相作大觀文知江寧府作詩云投老歸来一幅巾尚思寵禄被藩臣芙蓉堂下疏秋水且與龜魚作主人其子元澤待制和云直湏自到池邉放今世仍多鄭校人盖指吕吉甫也其後荆公再入相吉甫自參知政事以本官知陳州荆公為相既久時呉正憲冲卿充為樞宻使裕陵毎於諸公進呈罷多留呉獨與之語荆公作詩云穰侯老擅關中事常恐諸侯客子來我亦暮年專一壑毎逢車馬便驚猜不久呉遂代荆公作相荆公既罷相辭使相判江寧府復以大觀文領集禧觀使仍居金陵作詩云乞得膠膠擾擾身五湖煙雨替風塵只將鳬雁同為侣不與龜魚作主人又作詩云偶向松間覔舊題野人休誦北山移丈夫出處非無意猿鶴從来自不知又作謝公墩詩云我名公字偶相同我屋公墩在眼中公去我来墩屬我不應墩姓尚隨公時陳和叔内翰繹知江寧府就使衙作會召荆公不喜辭之以詩云只喜往来相邂逅却嫌招喚苦丁寧其後東坡自黄州歸路由金陵荆公見之大喜與之出遊因贈之詩坡依韻和云騎驢渺渺入荒陂想見先生未病時勸我試求三畆宅從公已覺十年遲至元祐元年春荆公疾篤作詩云老年無欣豫况復病在牀汲水置新花取慰此流芳流芳在湏臾吾亦豈久長新花與故吾已矣可兩忘數日遂薨

  荆公熈寜元豐間既閒居多騎驢遊肆山水間賔朋至者亦給一驢蘇子瞻詩所謂騎驢渺渺入荒陂是也後好乗江州車坐其一箱其相對一箱不可虛茍無賔朋則使村僕坐焉共載而行其真率如此(車之有屏蔽者)

  温公熈寜三年辭樞密副使不拜四年自永興路安撫使遷京西北路安撫使又辭不赴請西京閒局留臺許之優逰多暇訪求河南境内佳山水處凡目之所睹足之所歴窮盡幽勝之處十數年間倦於登覽於是乃與楚正叔通議王安之朝議耆老者六七人相與會於城中之名園古寺且為之約果實不過五物殽膳不過五品酒則無筭以為儉則易供簡則易繼也命之曰真率會文潞公時以太尉守洛求欲附名於其間温公為其顯弗納也一日潞公伺其為會戒厨中具盛饌直往造焉温公笑而延之曰俗却此會矣相與歡飲夜分而散亦一時之盛事也(亦曰平會)後温公語人曰吾知不合放此老入來

  章子厚嘗言釋氏戒妄語事司馬君實曰妄語莫大於釋氏神通變化之事在理必無而釋氏昌言之非妄語而何

  司馬温公卒門人或欲遺表中入規諫語程正叔曰此公平生来末嘗欺人可死後欺君乎

  歐陽公居潁日與正獻公及劉敞原甫魏廣晉道焦千之伯强王回深甫徐無逸從道七人會於聚星堂分題賦詩得癭木壺其詩曰天地産衆材任材謂之智棟桷與楹杙小大無有棄方者以矩度圓者中規制嗟爾木之癭何異肉有贅生成擁腫姿賦象難取類櫽括所不施鈎繩為爾廢大匠睨而徃惻然乃有意孰非造化功而終朽不器刳剔虛其中朱漆為之偽■〈奭斗〉漿挹酒醴施用惟其利犧象非不珍金罍豈不貴設之於楹階十目肯注視幸因左右容及見為竒異人之扵才性夫豈逺於是性雖有不善在教之揉勵才無不可用由上所措置飾陋就其長皆得為良士執一以廢百衆功何由備是唯聖人心能通天下志識者於是知公有輔相之器初歐陽文忠公舉蘇子瞻沈文通舉蘇子由應制科兄弟皆中選時王介甫知制誥以子由對策專攻上身及後宫封還詞頭乃喻文通為之詞曰雖文采末極條貫靡究朕知可謂愛君矣盖文與介甫意正相反子由謝啟云古之所謂鄉愿者今之所謂中庸常行之行古之所謂忠告者今之所謂狂狷不遜之徒又云欲自守以為是則見非者皆當世之望人欲自訟以為非則所守者亦古人之常節

  歐陽公在翰林日建言讖緯之書淺俗誣怪誖經妨道凡諸書及傳疏所引請一切削去之以無誤後學仁宗命國子學官取諸經及正義所引讖緯之說逐旋寫録奏上時執政者不甚主張之事竟不行

  滕元發知鄆州歐陽公經過自作口號有兩句韓愈文章名一代霍光功業冠三朝(時魏公猶在)

  王樂道陶裕陵之初自御史中丞罷為樞宻直學士知陳州鬱鬱不得志先是樂道嘗為潁府及東宫官長踐阼之初上章言當用某人為某官某人為某官唯闕集賢相盖以自處也至是作詩云本是儲王羽翼客今為天子腹心人又詩云殺吾賢輔嗟何及負此良朋歎已遲及至陳州謝上表云誠欲尊奨主威收還君柄六卿絶分晉之禍三家無弱魯之强又言方幸君幼之足陵豈思天戒之可畏又云唯是真宗久病丁謂弄權已去復留異時同惡又云攀附舊僚翻作吠堯之犬選掄新進皆為媚竈之人

  熈寧七年呂吉甫為翰林進端午門帖子曰虛心清暑殿預戒一陰生盖意有所指也

  邵堯夫雍居洛下三十年而樂聖人之道焉予屢造其隠居堯夫言以未嘗皺眉為自得處

  熈寧末王元澤作待制程公遜詩曰潤色聖猷雙孔子裁成天下兩周公

  西臺王大夫稱左司云堂堂君子貎落落大臣形豐夫與左司書云反本還原已深眀扵自已入神致用将博濟於眀時

  劉仲馮之為郎也縁修條事以檄召三帥帥不肯来封檄聞上上使中黄門賜手札曰朝廷待遇三帥亞於二府是何小臣輙敢呼召

  嘉祐中朝廷患榷貨務支百官諸軍月俸不繼命從官二人計度其事二人者以禁帑有滯貨久不發乃奏大損其價以售民數日之間用度以給人皆以為善獨三司老吏非之衆不諭也既而榷貨常日所入甚虧縮適與所得數合盖商賈所持錢本有常數利其賤者則常所賣者無錢以售理自然也

  治平初某監藥蜜庫出黄蘖供染紙處其色甚鮮近聞乃以紅花退水染紙紙甘蠧聚當益速壊矣

  王嗣宗真宗朝守邠土舊有狐王廟相傳能與人為禍福州人畏事之嵗時祭祀祈禱不敢少怠至不敢道胡字嗣宗至郡集諸邑獵户得百餘人以甲兵圍其廟薰灌其穴殺百餘狐或云有大狐從白光中逸去其妖遂息後人有復為立廟者則寂然無靈矣嗣宗後帥長安處士种放人主所禮毎帥守至輙面教之嗣宗不服以言拒之放責數嗣宗聲色甚厲嗣宗怒以手批其頰先是真宗有勅書令种放有章奏即付驛欲詣即乗驛放乗驛訴於上前上特于嵩山陽置書院以處之而不加罪嗣宗去郡有人送詩曰終南處士威風減渭北妖狐窟穴空嗣宗大喜歸告其子孫曰吾死無為碑誌但刻此詩於石立於墓旁其為榮也多矣

  皇祐中張堯佐為三司使時堯佐兄女貴妃有寵言事官王舉正包拯唐介等言堯佐妃之族叔以恩澤進陛下富之可也貴之可也然不可任以政事仁宗特為詔自今后妃之家及尚主者不得與政迄今為故事貴妃卒贈温成皇后歐陽公為學士立春進門帖子其温成閤詩曰内助從来上所嘉新春不忍見新花君王念舊憐遺族常使無權保厥家

  何郯上仁宗論張堯佐不可進處二府臣伏見三司使禮部侍郎張堯佐慶歴三年冬從開州来是時猶作南宫散郎自頃至今不五六年間遂歴盡要近廼尹京邑及司籍計縁堯佐雖由進士登第歴官無他過然驟被寵用人情皆以止緣後宫之親非復以才能許之况三司使位望任使為二府之亞跂步便至今堯佐充三司使已踰年若大饗訖事衆議謂陛下以酬勞為名必當進用堯佐在兩府果如衆議命行之日言事之臣必以死争當此之時陛下欲决用堯佐則當黜言者聴用言者則頃刻罷堯佐酌之兩途必難並立然用堯佐而黜言者則累德聼言者而罷堯佐則傷恩累徳則損歸聖躬傷恩則怨起近戚欲聖躬無所損外戚無所怨莫如富貴堯佐而不假之以權如李用和處之正得宜也前古近戚成敗之間其鑒不逺崇寵過當則不免禍咎抑損得所則必能安全禍咎安全不唯其家繫之抑亦國隨而興衰也此書傳所載不可悉數陛下聦眀固宜監觀往事以為社稷之計前嵗陛下備禮冊命貴妃外廷紛紜已有物議然臣當時未嘗論列者盖以天子列嬪妃之位眀有典章若不干預政事置亦無害今用堯佐至三司使已是預政事况於進處二府則天下之議當以為何如堯佐進用與否固亦末測陛下之意然而已進用而後言縱能追罷在人臣頗獲直名於陛下已損盛徳固莫若先事而言冀陛下審處其事使無過差則君臣上下之道兩得之矣臣以言責在左右周旋四五年但事干朝廷大體及大姦大蠧無不論列蒙陛下多賜採納今以親老方將外補唯於堯佐一事心知不可而遂不建一言則異時臣負懐情不盡之責故於将行不敢黙黙而復布腹心焉伏望陛下幸採臣章俯從公議不徇一時之愛以全千古之名則雖盡南山之竹不足載徳美之盛與夫寵一人而失天下之心者不可同日而語也

  包拯上仁宗論張堯佐除四使不當状臣伏觀張堯佐優異之恩無有其比竊以堯佐素乏材能徒以夤縁後宫僥倖驟進國家計府湏材以辦經費堯佐猥尸其職中外咸謂非據近者臺諫繼有論列陛下雖罷其任使而復加崇寵轉踰於前併授四使又賜二子科名賢愚一詞無不嗟駭夫爵賞名數天下之公器不當以後宫踈戚庸常之材過授寵渥使忠臣義士無所激勸且堯佐居職物論紛紜固當引分辭避而晏然恃頼曽無一言自陳叨竊居位日覬大用及異恩既出復託以假告未即祗受其意尚若不足繼有邀求不虔君命莫甚於此者昔漢元帝時馮野王以昭儀之兄在位多舉其行能帝曰吾用野王後世必謂我私後宫親戚本朝太宗皇帝孫妃之父止授南班散秩盖保全後宫戚屬不令事勢僣盛以取顛覆伏望陛下逺鑒前古之事近守太宗皇帝聖範追取堯佐新命除與一郡以熄中外之議伏以陛下自臨馭以来孜孜勤政無有失徳今忽行此事有損聖眀若濫賞必行則朝綱墮紊四方駭用人之失二鄙萌輕國之心臣方叨司憲適覩除命事干國體不敢緘黙望聖慈開納速降指揮或臣言不行即乞罷臣憲司出補逺郡

  元符二年八月丙申宣吕恵卿移鎮制章子厚詣文徳押麻詢許蔡二公云夔連三日留身又留三劄子莫是薦士否冲元笑云必是大差除元度云非也是日乃劉后滿月九月丙午召學士蔣之竒入見上指御座後文字付之竒立賢妃劉氏之竒奏云封建嬪妃諸王皆中書具熟状付學士院唯拜相則面受詔旨此不知是何人文字上云此皇太后所降手詔亦不湏進熟状只依此批旨之竒乃啟封云皇帝所咨近臣請建中宫事劉賢妃柔眀懿淑徳冠後宫誕育元良為宗廟萬世之福今中宫将建非斯人其誰可當所宜備舉典册以正位號之竒讀訖乃批云九月七日内東門面奉聖旨賢妃劉氏可立為皇后以今月八日降旨處分元符三年上皇踐阼長樂垂簾有詔命蔣樞宻進入所降詔書長樂乃云初並不知騐得乃是内侍劉友端書冩宰執方相顧詢問章子厚遽云是惇進入先帝云已得兩宫旨令撰大意云非斯人其誰可當莫不指大意否卞云且不知有此因依之竒云當時只道東朝語故著之麻詢論及簾前太母聞惇自認草詔事再三嗟嘆云當初将謂劉友端稍親文墨恐友端所撰即不知是相公做之竒云惇更不成人無可議者惇畧無怍色

  元符二年九月八日降册册賢妃劉氏為后擇二十七日發冊正言鄒浩自試院中出乃以二十五日上殿論冊后事不當是日批出鄒浩勒停新州覊管仍令開封府即日差人押出門二十六日習儀殿廬中批付三省以吕嘉問舉官不當削一職展三年磨勘已而御史左膚論開封遲留浩不即日出城又於城外稽留累日下嘉問問状又送御史臺令元差人具析有何人祖送浩者上至面諭輔臣云士大夫有易服自别門出往勞送之者而所差人不能盡識往還之人中丞安惇又乞根治遂送御史臺制勘悉得姓名都講王囬乃吏部尚書葉祖洽所薦與浩最為宻熟首就逮繫至臺中詰之乃能誦浩所上章千餘言安惇等上章以為回嘗預謀先削籍編置餘出謁者皆衝替有贈遺者皆追官勒停唯舉人罰金蔣之竒吕嘉問葉祖洽嘗通簡皆落職小郡未幾又攝浩弟沼就臺詰之得朱紱傅楫輩嘗贐以金者亦皆追停都水使者曾孝廣又以張商英曽對已言鄒浩立如此大名節豈肯要人物遂申尚書省陳告崇政殿說書周穜甞對館閣方天若稱浩曰難天若以告蔡京京以上聞穜天若皆貶黄履右丞引劉禹錫唐介事欲徙之内地罷政守亳州國子祭酒周嘗對客稱終是好人貶栁州監酒又朝奉郎監進奏院曽誠素與浩友善誠乃嘉問壻浩本誠所引亦送部與外任差遣已而又遣廣西漕臣鍾正甫就劾問浩扵新州除已施行之外人更有餽贐者否未報而哲廟遺制已下矣

  元祐垂簾故事中書宻院赴内東門以次覆奏元符末上皇踐阼欽聖垂簾章惇恐獨對陳其誤國本末遂呼尚書省禮房出劄子云内東門覆奏湏同奏乃太常所定三省宻院得旨依乾興中丁謂欲獨奏事衆以為不可此乃故事西府云宻院獨班於簾前誠未安豈可不商量後便如此定蔡卞云湏檢故事要是宻院乃以先定三省宻院同奏事皇太后以與故事不同令本房以貼子問三省門下云不知元改因依尚書省但檢坐故事囬報中書云請問太常寺遂下太常寺答云蒙門下相公指揮改覆字作同字既呈上云三省亦呈來云樞宻院扵簾前獨班奏事固自為未安然於皇太后禮數有所貶損既不曾與同列商量又不曾面奏取旨只暗地諭太常寺改覆奏作同以此不敢不理會太母云這裏也不争却是他朝廷事體合改正湏改正遂依故事改正作以次覆奏卞云章惇豈但此事不商量於定宗廟社稷大計亦不與衆人商量但啟口衆莫敢異

  建中靖國元年五月忽中批太常博士范致虛除右正言是時蔡京猶以宫祠居錢塘舉朝莫知所自蓋范氏兄弟素與左階道録徐知常相善皆建陽人亦霑中表知常出入温成張后家上皇踐阼内中張賢妃進御侍王氏首見親幸張妃盖温成姪也知常既因縁張門知名禁中又以符水有效於元符殿中黄冠之盛自知常始致虛乃因知常達姓名於元符且道其平日趨向以非相蔡京不足有為時宫禁宦官合為一辭以引京外廷自宰執而下拒之方衆忽得一致虛遂亟用之以示好惡故有是命致虛就職未久乃乞收用安惇蹇序辰疏云二臣之罪不除則兩朝之謗終在外廷不知結締已深如呉材王能甫皆致虛所引猶欲痛貶致虛上雖黽勉從之出為郢州通判尋復以起居舍人召矣

  鄧洵武本蔡卞所引元符末卞去位乃附蔡京韓李當國自右史移少常建中靖國六月洵武進一愛莫助之圖謂主上方紹述先志朝中無人助者其圖大抵如史書年表列為旁通分為左右序中立其目自宰執侍從臺諫郎官寺監館閣學校分為七隔左曰紹述右曰元祐左序毎隔三數人宰執但温益一人而已右序自宰執而下舉朝士大夫皆在其間又於左序别立一名用小貼子已揭去其下注云若欲紹述先烈非相斯人不可降出付温益益乃欣然奉行乞籍記異論之人於是上决意用京時事自此丕變矣

  龍昌期少時為僧嘗上朱台符詩曰洗硯書名紙磨錢擲卦爻侯門千萬仭應許野僧敲台符愛其材勸之業儒昌期博極羣書而議論怪僻蜀人張公祐之徒知名士皆師事之其徒甚衆文潞公薦於朝得官仁宗詔給筆札令進所撰經義嘉祐初書成詣闕上進賜五品服及金帛其書謂詩無比興如鴛鴦者遂仰也大率如此又以周公為周之賊于是臺諫交攻昌期自詣登聞鼓院還納所賜聽之(景純家兄時判鼔院親見其還今國史但言以人言追奪誤也)昌期過洛見潞公責其不能為已辯眀潞公曰朝廷方崇尚周孔之教而先生非之故至此耳昌期曰某何嘗非孔子但非周公耳潞公曰亦足矣

  正獻公守潁時有誠大士在湖西薦福院講華嚴經潁倅張隠之比部喜内學舊與誠逰一日誠為素饌召隠之公聞之使人語誠欲掇坐誠即加籩豆之實而隠之家亦備蔬爼甚豐公又盛為具以往人言有此院来未有此盛會也公問佛許十二時中以二時外學誠曰如醫卜之類歟隠之曰外學者學佛學法耳然則不許其外學時正念而已正念者無念也曹洞所謂正位是也宗師謂佛也着不得嗚呼今得二時内學可貴矣龎公曰我貴刹那净

  金州書所言道義往復書問所談至理往往箭鋒相注於郵中函盖合於半道豈唯同道方知抑亦同病相憂故也安般三昧計日見功一切時中凡資於人者必非安樂不以長(要人説話要人相伴要人娯樂乃至説話)湏是自着力受用始得(玉泉老舉趙州云小便雖小事湏是老僧親去)古来禪人相見撞着磕着如電光石火便識得破作得主正為境界現前時要如此枝梧息觀如何更湏觀一切法空念念不可得助成定力又湏於行住坐卧時繫念不忘則易熟如来座者一切法空是祥師云無我者能晏坐學道之人雖知一切法皆空若臨事未能消遣先湏諦觀是身無常是身無苦是身無我是身皆空久自休歇皆是漸門修無量心其四曰捨然後實無我人衆生又曰知再讀般若甚善君子閒居固當自强不息禮有小心外貎斯湏之戒况在困者尤宜加意整勵非獨禪誦為然飲食動靜皆應自立章程譬如女工日有丈尺易曰利用恒无咎未失常也報慈云老僧百無所解日日一般牧馬童子乗日之車皆此意也稍或彷徨徙倚搘頥則不期於憂而憂自至豈惟旁觀有澤畔之容亦不能使家人忘其貧矣行歌拾穂猶是假修彈琴讀書自有常樂更若向上一路則契經有一偈那伽行在定那伽住在定那伽坐在定那伽臥在定

  盡大地是箇自己山河世界一切物象皆是自己建立猶如晝夜云既知如是是則我人衆生壽者種種違順法非法相莫不皆空若向這裏信得及把得住信得徹便可隨縁消舊業任運着衣裳飢來吃飯困來打坐更有何事求坐禪習定者如牧牛人瞥然在魔界便謂牛已奔逸起來作力牽回繫在舊處如此不三兩回已疲勞矣若知只是妄想顛倒夢見牛走忽然驚覺乃知牛本不動常在舊處自然不勞心力通作一片

  普安知藏道者指大藏語人曰如來說一大藏經教大意欲人省事向裏來辭雖淺語甚要

  大般若涅槃經云凡所引喻不必盡取少分或取多分或復全取如言如来面如滿月是名少分成實論之譬喻不必令盡相似如言乳具但取其色不取其堅軟言面如滿月但取盛滿不取形色

  顧子敦奉使北人問嘗學佛否答曰臨未嘗從事於此又言王眀叟不喜佛事釋氏學二君皆儒臣也其言如此盖儒學有所未至耳北人有問子敦南朝為重佛為重道子敦答曰重儒為世教者自當如此

  江南進士王令逢原少不覊好為狂詭之行或跨驢入山毎以蒸餅十數掛驢項上後改節師事王介甫介甫雅重之時蔣潁叔亦在介甫之門或問二人之行以王令方申公以蔣方劉原甫王令既卒有詩云行藏已許終身共生死那知半路分後為之作傳云王令蝗詩其畧曰始知在人不在天譬如蚤蝨生裳衣魚枯生蟲肉腐蠧理有常爾夫何疑又長篇云至和改元之一年有蝗不知自何来一蝗百兒月再孕漸恐髙厚塞九垓死時纔二十三早慧而夭逢原見器於荆公公以夫人女弟妻之為嫁其遺腹女與呉師禮後歴右司員外郎子説其外孫也

  魏野之門人潘閬欲往京師其師止之不聽既至而後悔之作詩曰不信先生語剛来帝里逰清宵無好夢白日有閑愁真宗聞之不悦他日自華山東来倒騎驢以行曰我愛看華山其實不喜入京也故當時有潘閬倒騎驢之語

  治平中見程正叔先生言今之守令唯制民之産一事不得為其他在法度中甚有可為者患人不為耳

  伊川程正叔嘗言史稱有人至西域見嬰兒生木葉上見人則笑摘之則死此妄也理中無此事愚意以為天地之間茍人心之所能思口之所能言者皆有之

  族父仲儀少卿曽獲一小蜃蛤其中隠出蟄龍之形頭角尾足鱗鬛皆具龍之屈伸變化信可騐也其子希元至今寶之

  李景弼性淳厚嘗因話次觸人忌諱是人勃然變乎色厲然形乎言而李不知是人之愠已也少頃復觸之如是者數四人始諒其無他顔色如故而李卒不悟

  李翰林宗諤其父文正公昉秉政時避嫌逺勢出入僕馬與寒士無辨一日中路逢文正公前騶不知其為公子也遽呵辱之是後毎見斯人必自隠蔽恐其知而自媿也

  有人請見武平倉卒忘易巾幘遂著帽以進武平顔色不動相見如常其人既退始覺

  子進居先公之喪在舊第極北小堂中誦經籬之外即李氏故宅今衆家居之歌哭鬬氣與夫雞犬牛馬之聲喧然雜入於耳子進聴之如聴谷響焉不以入心所以能爾者以我無預於彼之利害休戚故也若夫室中之聲亦如是者其得道之人乎(戊寅年記)

  子進在潁就叔弼借接■〈罒上離下〉叔弼有詩曰奉借山公舊接■〈罒上離下〉最宜笻杖與荷衣習家池上花初盛醉後多應倒載歸子進以為精絶不可繼也遂無和

  劉庠彈歐陽修於英宗衰服下著緊絲花襖子曰細文麗宻閃色鮮眀衣於純吉之日已累素風服於大喪之中尤傷禮教

  滎陽公為郡處分公帑蓄鰒魚諸乾物及筍乾蕈乾以待賔客以減雞鴨等生命也

  入内都知張留後茂則凡上樽酒大官膳團茶皆不食食之而美不終食命徹去或曰子不法王介甫乎介甫之於飲食精粗交進而無所擇曰安敢望介甫介甫無心於飲食者也故若是如予者朝食珍則暮不能糲食是於飲食未能無心也將以予之不可學介甫之可(壬申年書)

  八珍者淳熬也淳母也炮也擣珍也漬也熬也糝也肝膋也先儒不數糝也分炮豚炮牂為二皆非也

  蘇子瞻一日稱熟猪肉之美淳夫曰其奈發風何子瞻笑謂予曰淳夫誣告猪肉

  士人多就禪刹素食人或相勸以素食恐虛人臟腑有何道人震者在彼參禪或以此說問何答曰有多少事不說蒸餅■〈飠不〉飥豈解虛人臓腑也

  都城西南十五里有地名鏖糟陂土人惡之自易為好草陂至今四鄉之人猶襲舊號問彼方之民僉曰好草陂也

  天漢臺橋西舊有鄧相公廟世傳鄧通廟近嵗廟官自榜其前曰此乃後漢鄧禹廟非鄧通也

  呂氏雜記卷下